李太奶奶眼一翻,立刻晕了过去。
饭自然也就吃不成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帮着收拾,又宽慰了主人家好一阵子。
等回家时,已是大半夜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凡问篱落。
篱落只握紧了苏凡的手闷头走路。
「爱恨纠葛呗。」管儿代替篱落回答:「那孩子啊,前世定是和那个男人羁绊甚深,人家亏待了他,他便投胎转世了,却没想到人家追来了。
「这两人都不是一般的主,山野里的散仙要想开了命门投胎是万万办不到的,非要修行千年,位列仙班的才成。」
苏凡似懂非懂地听了,回想起那男人痛哭又发笑的情形,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爱也好,恨也好,如若一方忘却了,昔日一切再如何羁绊,终是水月镜花,于另一方而言,确实苦痛难当。
「苏凡。」吹熄了烛火,苏凡才刚坐上床,篱落就贴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怎么了?回来的时候就不说话。」
「苏凡,苏凡,如果有一天你也轮回转世了,我一定也会这个样子来找你……
「不,我不要你轮回,我不要你忘记,我不要……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面对那样的你……苏凡,一世于你而言是漫漫几十年,对我来说,却只是一瞬啊……苏凡……」
今夜无月,天上半点星子也没有。房里漆黑地,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苏凡抬起头,唇贴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吻过,最后停在他的唇边,「总说我笨,你自己不也是?以后的事,想它做什么呢?
几十年,你是在咒我活不过百会早逝么?……」
再说不下去,话语消失在纠缠的舌间。
「我干脆住隔壁去得了。」小狐狸在外头把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那个叫勖扬的男子与李家的小曾孙彷佛是有隐身法一般,无论庄中的人们怎么找,即使又去河对岸的靖江城里翻了几回,却是一星半点的消息也没有。
按理说,这么个容貌出众又身穿华服的公子手里还抱了个小婴儿,在穷乡僻壤里该是十分扎眼才对,可除了满月宴那天晚上,竟是谁也不曾见过这么个大活人。连人家是什么时候进的庄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太奶奶自打那晚昏倒后,就一直病倒在床上。
苏凡带了篱落和管儿过去探望,一屋子的愁云惨雾叫人也跟着压抑起来。
老太太半躺在床上直直地对着管儿看,嘴里喃喃念着:「宝儿,我的宝儿……」
苏凡坐在一边安慰了一阵:「老太太要保重身子,切莫太劳心劳神,人总是能找得着的。」
李家的人按着礼数谢了,又闲扯了几句,说是已经请了靖江城里头的张天师来看看,人家是通了天眼的活神仙。
苏凡忙点头,「那是必定能找到的。」
还扯开说了些别的,苏凡不善应对,都是人家滔滔地讲。一会儿又绕了回来,说到孩子出生时的情形,也没什么狂风大雨电闪雷鸣的异象,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给抱了去?便开始泣不成声地抹眼泪。
篱落挨着苏凡坐着,本来就讨厌这凡俗间情面上的你来我往、亲亲热热,无奈苏凡这书呆子说礼数不能废,才跟了来。这会儿看得有些厌倦,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太太,一群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人,实在无趣。就暗地里拽苏凡的袖子催促他快走。
苏凡察觉了,知这狐狸只爱吃喝不爱应酬,这回能陪他来这儿走一遭,已是从来没有的好心情了,就起身告了辞。
后来,庄里又派了好些人去邻近的各庄找,一个个无功而返。
大树底下的人们说:「那孩子怕是找不回来了。」言语间有些惋惜,还有些担心。把自家孩子召到跟前千叮咛万嘱咐:「下了学就回家,不许去外头野!要再碰上那么个怪物似的人,活该你连个手指头都找不回来!」
张天师也请来了,在李家院子里又是开坛作法又是请神通开天眼,痴头癫脑地舞了一阵,用桃木剑往西南方向一指,说孩子就在那儿。
李家赶紧按着指点去寻了,却是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天师慢悠悠把银子揣进怀里,说道:「孩子让河神收走了。」
李家顿时哭天抢地嚎成了一片,急忙忙地办了丧事,还跪在河边烧了些纸钱。
这事就这么了结了。
不过,庄里人说闲话时还会时常提起那个好看的锦衣男人:「那河神怎么又哭又笑的,莫不是那天师算错了吧?」
「江湖郎中胡说八道骗钱呢!」管儿告诉苏凡。
篱落正坐在软椅上对着手里的茶盅出神。这些天他的话一直很少,想来大概还是在想那些轮回不轮回的事。苏凡看得有些忧心,便走过去从他手里抽出了茶盅,满满地一杯,一口都没喝就愣是捧在手里捧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