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破天气!什么破地方!什么破偷鸡贼!累得你篱大爷狼狈得跟落汤鸡似的,抓到了先绑起来,泡染布缸子里浸上三天三夜,我看你不难受!
巷口走来一个人影,月白长衫油纸伞,一路行一路探头往四周张望着什么。行到墙下,看到了墙角边的鸡,便抬头朝墙上轻喊:「篱落,篱落,下来吧。莫要淋湿了。今晚就不要再等了,别淋坏了身子。」
雾雨朦胧,只看到他抬高焦急的双眼一遍一遍扫视这里,月白衫子的下襬上还有黑色的泥泞,必是这一路走得匆忙溅上的。
篱落立刻站起身跳下去,却故意拖慢了步子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他见了赶紧把伞递过来罩住他,又用袖子擦着他衣衫上的雨水。
「你来干什么?终于看书看腻了是不是?这个样子跑来,贼都被你喊跑了。」篱落接过苏凡手里的伞,竹伞骨入手温热,是他残留下的温度,手指下意识地摩挲,嘴上却不依不挠。
「我……对不起。可下雨了,我怕你着凉……」苏凡忙低声道歉。「哼!算了算了……」狐狸心里头高兴,转过身怕苏凡看到他脸上的笑,「也不看看你自己,打着伞肩上也能湿成这样……」
后面半句说得轻,苏凡没听清,问:「什么?」
「你……没什么。」狐狸觉得浑身别扭,迈开大步往前走,「还愣着干什么?回家,睡觉!」
「哦。」苏凡赶紧跟上。
正在此时,谁都没留意,一道黑影「嗖」地一下窜了过来,直扑墙角里被冷落了的鸡。
「小心!」篱落眼见得苏凡还懵懵懂懂正要与黑影撞上,急忙抛了伞回身去护他。
还是迟了一步,苏凡不及收势被黑影撞倒在地,重重一跌,月白衫子大半都沾上了泥。
那黑影似是也不曾料到如此,身形顿了一顿,正是这一顿,被篱落抓个正着。
「怎么样?没事吧?哪里疼?要不要回去贴张膏药?」篱落搀起苏凡,视线关切地上下打量着。
苏凡安慰他:「没事,没事,还好。」
一听书生说没事,狐狸便转开眼道:「叫你别愣着,偏不听。你看,差点就被你误了事了。」
「那你的手抖什么?」第三个声音插进来,清脆的童声,语气却分外嚣张。
「咦?」苏凡好奇地看着狐狸另一只手里的东西。
尖嘴、细眼、大尾巴。竟是只褐毛的小狐狸。
「叫什么叫!看本大爷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篱落气急,用力去掐小狐狸的脖子,小狐狸「呀呀」痛叫,一迭声叫着:「先生、先生……」
叫声凄惨,苏凡听得心疼,便要篱落松手,「牠还小,别太欺负牠。」
篱落不听。「小?年纪小,胃口倒不小!这段日子吃鸡吃过瘾了吧?说!是后山哪家的?不知道靠山庄现在是你篱落爷爷的地盘么?」
小狐狸脾气也不小,硬是忍着疼梗着脖子不说话。
「不说话是不是?那就带回家在房梁上吊着吧。呵呵,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说罢,篱落就一手捉着小狐一手牵着苏凡往回走。
「先生……」小狐狸不理他,只睁大了眼看苏凡。
苏凡刚要说话,篱落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干脆揽上了他的腰,「别理牠!这小鬼主意多着呢。」「哼!」冲篱落翻了个白眼,小狐狸回头继续哀哀地看着苏凡,墨黑的眼里水气氤氲,「先生……娘亲……娘亲还在等我回去……」
泪滴了出来,似是滴在苏凡心口上,忍不住拉拉篱落的袖子,「饶了牠吧。」
「别听牠的,狐族向来好演戏。」大狐狸一不留神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真的、真的……我家就住庄东边的小果林旁。呀……疼!」小狐狸说着不忘伸长脖子去咬篱落一口,反被篱落在额头中心狠狠地弹了一下。
「骗谁呢?庄东边小果林旁只住着管家大婶。哪来的你呀?还你娘亲……」
「管家大婶就是我娘亲!」小狐狸大声道,泪「扑簌扑簌」落得更凶。
「你?」苏凡吃了一惊,赶紧去把小狐狸抱来又放到地上。
「先生。」
「管儿?」
小狐狸就地一滚,竟变成了一个孩童模样,黑发垂髫,只一双哭红的眼睛透着些许琥珀色。仅见他唤了苏凡一声,就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娘亲病了,我没钱请大夫……先前的药都吃光了,药渣滓都来回熬了几遍熬得都没味儿了……娘亲吃不下饭……我就想……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