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修说不必了,就站在了门边等。
“哟,陆相在这儿呢。”辰王爷正远远地往这边来,腋下夹一把油布伞。
“下官见过王爷。”陆恒修拱手行礼。
辰王爷与先帝是堂兄弟,先帝那一辈子息不多,除了这位辰王爷另几位或是长年卧病在床,或是犯了事被流放,也就跟前这个王爷因无心政事才过得逍遥,但也有些逍遥过了头,都过了三十的人了,王妃也不娶,成天游手好闲东游西逛,论起不务正业的本事来,比他那个皇帝侄子还高一筹。
“陆相听说了麽?忠靖伯侯府又添了个小孙子,这都是他们家第四个了。”辰王爷是个能用“漂亮”来形容的男人,加上保养得好,唇角一挑,眉尖一动,比二十多岁的青年还能惹动少女情思,“你是不知道,可把我的太後嫂子羡慕得……听说正张罗著要给皇上立後呢。”
陆恒修只觉“嗡嗡”作响的脑中一空,手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平安结,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是麽?”
“可不是……皇上这一辈比本王那一辈还人丁稀少,熙仲又一声不响地跑了……熙烨再强也架不住啊……”辰王爷有所感触地叹道。还想说些什麽,目光一顿,草草对陆恒修拱了拱手,“陆大人,失陪了。”
陆恒修顺著他的身影看去,眉宇间一股凛然正气的大理寺卿正从书房里迈出来,辰王爷就夹著伞急急迎了上去,隐约听到他说:“天阴,看来要下雨,怕你出门时底下人没带伞,淋雨著凉了可不好……”
怔仲间,就听灵公公捏细了嗓子来喊:“陆大人,皇上有请。”
“方大人来说赈灾款的事儿呢,说什麽还没到,暗地里派了人去查,朕给的两百万两到了那边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万。怪不得说要不够,怕朕是不会花钱怎麽著?要他们来可著劲儿帮著朕花?”
一脚踏进去,连礼都还没行,书案後的宁熙烨就怒气冲冲地开了口。
“发下去的赈灾银被层层盘剥,这都成惯例了。历代圣上都想过要管,只是之间太过盘根错节,要是彻查恐怕几位朝廷重臣都逃不过干系,太过伤筋动骨。因此,向来是能抓几个抓几个,抓到的抄家灭族以儆效尤,抓不到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恒修缓缓道,“先帝时在这事儿上用刑尤重,故而情况也相对好些。眼下弄成这样……”
恒修闭口不言,只意味深长地看著宁熙烨。
宁宣帝被他一看,便泄了一半气势,背靠著椅子道:“朕已经命了方大人主掌此事,说是已经揪出了几个,正在继续往里查,再过几天就能查出个眉目来。朕倒要看看,是谁这麽急著管朕要银子花。”
“嗯……”陆恒修点头,既已被他起了个头,就不免继续思考起来。方载道是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人,他来查定是要揪出几个大头才甘心的。这一来,一番大的人员调动是免不了了,今天为个地方太守就能闹到打起来,下回为了几个京官的缺还不得吵翻了天?
待回过神时,却见宁熙烨已经从书案後走到了他跟前,一双眼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脸看:“陛下……”
想说什麽,他已倾身拥了过来。身躯相贴,一时,张口结舌。
“恒修啊……”耳边传来他的轻叹,“太後催著朕立後呢。”
路恒修肩上搁著他的下巴,连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都听得一清二楚:“朕喜欢你呢。朕原本想著,你不喜欢朕也没关系,朕等著。一年、两年、三年……总能等到你开口的那一天。呵呵,一晃都快二十年了,你说朕怎麽就等不腻呢?嗯?……可现在该怎麽办?朕要是立了後,到死你也不肯说了吧?朕这二十年不是就白等了?朕怎麽就没想到立後这一层呢?你看皇叔不还没娶呢麽?……恒修啊……让你说出口怎麽就这麽难呢?嗯?你看,朕从早说到晚,不是挺容易件事儿麽?怎麽到了你这边就死不开口呢?啊?”
“陛下……”温热的躯体靠在一起,连神智都跟著迷离起来,陆恒修挣扎著想开口,却被宁熙烨制止。
“嘘……让朕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二十年,你真当我是铁石做的心肠麽?只是……
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家中悬著的那块“忠顺贤善”的匾,沈沈地压上来,气都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