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束金冠,结流鬓,披云服,系锦带。
我兴致勃勃,神采奕奕。
你不解人事,不明成人何意。不知哪个多嘴的奴才,向你狃言:
成人之后,可行婚事。
你隐约知晓,婚事便如父母一般。
再思,不禁大怒。
冲进内殿,见我着服欲出,伸臂揽之。问,日后是否行婚事。
我不解,人人岂不如此?遂答,自然如此。
你又问,婚后是否同食、同住、同眠。
我初解人世,答曰,理应如此。
你点头说好,要我日后只可与你成婚。
我笑言,你是男子,不可。
你惑,为何?
我一时说不明白,又急于时辰将至,殿外太监催促。
便随口答曰,男男不能生子。
这个道理我知你是懂的。果然,你闻后愣然。
借此,我疾步出。不理你身后的怒唤。
本想礼毕,回来细安抚之。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成人礼上,祸至。
南海余孽,炎国刺客,两年策划,精心布置,倾巢而出。
有心人得益,无心人受损。
其混战之惊,可想而知。
我重伤七日,渐渐苏醒。方知父皇遇刺,竟早我三日,驾鹤西归,天人永诀……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悲凉!悲凉!悲凉!……
我无暇伤心,拖着重伤未愈之身,仓促即位。
即位后,捉拿乱党,安抚百姓,整顿国事,还要调兵遣将应付炎国的突袭大军。
诸多要事让我晕头转向,身心疲惫,伤势愈重,无暇他顾。
浑浑噩噩中,已由永夜宫搬至紫心殿。
父皇的国丧,竟也拖了半载,方才办妥。
待我回首寻你,才忆起你早已辞行,去了万花谷。
只是时常夜半梦起,手探之,若大龙床,空凉。
从此失了暖心人。
渐渐地,习惯了这紫心殿中的孤家寡人。
两年后,南海余孽,炎国之祸,终于平定。
我国却也付出巨大的代价:云国第一武将,昭阳侯,云皓。
昭阳侯沙场征战多年,早已宿疾缠身。
父皇遇刺身亡,其悲痛不下于我。遂不顾身体,彻夜追查,又出兵万里,追击余孽,讨伐炎境。两年征战下来,铁打的身子,终也到油尽灯枯之境。
待战事平定后,竟未来得及返回仓浪,便于凯旋归朝途中病殴,英年早逝。
我于重伤昏迷中,与疼我逾于性命的父皇成永诀之恨,心中悲凉,终生不可弥补。
此时,竟连从小尊敬崇拜的义兄,也未见到最后一面。
再待诰命夫人以身殉夫的消息传来,心里早已痛得麻木。
炎国求和,割地送金,呈上大批贡物。
及,质子,怜惜。
怜惜,人如其名,资质秀美,体态纤弱,可人怜惜。性情更是温和如玉,善解人意。
其母卑贱,奴隶出身,在等级分明的炎国,乃众人踩在脚下之人。
怜惜虽是国主所出,但却只能是一卑贱下人,连国姓的资格也没有。
只是选质子时,皇室似才恍然大悟,于众多宫人中寻出了他。
就这样,他被精致包装一番,千里迢迢送至我的紫心殿上。
初见面,他似已认命,不卑不亢,一脸坦然。
众臣恨炎国至深,议他入宫为奴,以尝国债。
然,他眼中的悲凉之色打动我心。
是夜,我命他跪于紫心殿外,至天明。
晨起,诏他日后为我贴身随传。
他脸现愕色,后目光渐定,遂俯首。
此后八年,他随我左右,朝夕服侍,贴身相伴。
日间,他做我宽心解忧,倾诉心事之人。
夜间,他是我床畔边的暖床人。
我二人年少气盛,怎会没有龙凤颠倒之事。
紫心殿内寝的龙榻上,曾留下我们无数次销魂的回忆。
我们的关系似主仆,似恋人,也似朋友。
他是第一个与我年纪相仿,性情相投之人。
我对他怜惜渐深,以为这就是挚爱之情。
朝堂之上,众臣纳妃的谏言,我抛之脑后。逐怜惜的条陈,我视而不见。
只专注于这父皇离世,你远赴异乡后,朝堂外所获得的唯一一丝温暖。
然,一次偶遇,英雄救美。
怜惜与西木国来京觐见的屠越将军相逢于京都沧浪闹市中。
自此,情根暗种。
事后我也曾自问,若不是那日兴起,突然嘴馋天下第一楼的枣糕蜜饯。怜惜也不会为讨我欢心,偷偷出宫去买。若他不去,便遇不到屠越。遇不到便不会爱上。若不会爱上,便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如此那般,时至今日,不知是何局面?
暗叹,
无解。
此后,怜惜经常黯然神伤。与我亲热,也似勉强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