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走进窄小阴湿的牢房,看见枫极蜷缩在墙角的草铺上。听见皇上驾到,一时愣住。呆了一下,才慢慢地爬起来,在我面前俯首跪下,
“罪民极,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而清晰。
我冷冷地盯着他,褴褛的衣衫中露出被鞭打过的痕迹。条条鞭痕深入骨肉,鲜血淋漓,果然是皮开肉绽的样子。脸色也是憔悴至极,狼狈中尤带着血痕,哪里还有以前英俊端正的样子。
身后早有侍卫搬来一把软椅让我坐下。
“罪民极?是了,朕倒忘了,你已被逐出万花谷,那个枫字也从名字中去掉了。”我冲他冷冷一笑,“不过,朕以为,你应该恢复本名才对。”
“罪民以前不过是一小乞丐,没名没姓,早已不记得本名了。”
“哦?你不记得了?”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没关系,朕来提醒你好了,南海十皇子,君、正、集。”
我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看见他原本憔悴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神色震惊无法掩饰。
南海十皇子君正集,十四年前在一批南海忠臣死士的护卫下,与皇太子君正廉在亡国前逃出南海,在军事盟国炎国的境内潜藏。
第二年云国大军在第一武将昭阳侯云皓的率领下大败炎军。当时的炎国国主为了求和,竟送出了藏匿在炎国境内的前南海皇太子的人头以为和礼。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一向人小位轻的十皇子却在忠臣们的保护下不知所踪。
这些护卫着十皇子的南海余孽,穷途末路之下索性大胆潜入云国,伺机报复。
在他们的耐心等待中,机会终于来了。
两年后,云国皇太子十四岁的成人礼上,策划多年的南海余孽与炎国刺客不期而遇,同时进行了大规模的刺杀行动。终于使云国丧主、太子重伤,一时陷入大乱。
之后,在云国的举国追杀中,年幼的十皇子和护卫们失散,一人在南下的路上行乞求生。谁知竟意外地遇上了从宫中出来,准备去南方万花谷向舅舅学艺的昭阳侯幼子云夜。因为云夜在宫外一直以沁云夜为名,君正集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八岁的孩子会和云国皇室有什么关系,机缘巧合下,便与沁云夜一起去了万花谷。……
“罪民不明白皇上此言何意。”他强撑着理智,冷静地说。
“你当真以为在我云国境内无人认得你么?”我冷笑一声,“事过多年,当年那些南海刺客早已绳之以法。你这个小小的十皇子在前南海皇室中又一向人小位轻,不受人重视,认识你的人本就不多,现在性情样貌又是大变,想必你以为这天下间再也无人识得你是谁了吧?”
他默然无语。
“当年你和南海皇太子于亡国前逃到炎国寻求庇护,怜惜曾在炎国皇宫里见过你一面。你不可能记得他一个小小的宫奴,时间已久他对你的印象也不深刻,只是在你一路送他出境时,二十多天的相处终于还是让他记起了你。可惜他和屠越在西木一直被人追杀,没来得及及时把消息传给朕。不然,朕决不会让你有机会对夜儿下断命果。”我恨恨地道。
听到我话中提及夜儿,他突然抬起头来,“皇上,请问皇上,昭阳侯殿下现在贵体如何?”
“你也配问昭阳侯的情况么。”
他神色复杂,颤声道,“皇上,求皇上告诉罪民吧。”
我冷笑一声,“你、说、呢。”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朕两个多月前便已收到密报,知有炎国刺客欲对朕不利,更有人已潜入皇宫内部伺机行动。朕一直严加防范,派人搜查已久,却怎样也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你。”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把,“十四年前你与君正廉逃至炎国潜藏,可是炎国国主靳岐却在第二年云国大军压境时割掉了你皇兄的人头送给云国作求和礼,而南海的灭亡也不能不说与炎国的背信弃义无关。没想到,面对这样的炎国,你竟然还会再次与虎谋皮。”
我紧紧盯着他,“朕问你,你既然要刺杀朕,又究竟为什么要对夜儿下药。”
枫极低着头默然半晌,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嘲讽似地缓缓开口道,“我为何要刺杀你?云国灭我南海,亡国之恨不共戴天。但明德帝当年已被我南海刺客刺杀身亡,前昭阳侯云皓也病逝多年,灭我南海之仇可说已是报了。我也早已不当自己是南海的十皇子,前尘旧事已经与我无关。今年年初,我意外地从去年出兵炎境时遇到的南海旧人那里得到消息,知道炎国新主靳湛派了大批刺客潜入沧浪,欲行刺皇上。既然如此,又何必我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