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睛很漂亮,像猫,眼尾上挑,像是一笔画成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的时候,眼中满是嘲讽。
南门钦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是谁。
“你是蔺家的人?”
“错了。”少年轻描淡写说着,唇角勾起冷笑:“小爷叫白泽。”
他从横梁上一跃而下,赤足踩在牢狱肮脏的地砖上,他明明穿的是火红,却像是干净得让人不敢逼视。
苏缨被他挡在身后。看见他像凤凰花一样的发尾,少年的身量还未长开,他甚至比苏缨还矮一点,但是他站在那里,瘦得像杆竹子,却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安心。
“风雷堂下风雷山火泽五大杀手,闻名不如见面。”南门钦彬彬有礼地说完,脸上神色忽然冷厉:“但是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就能从我手下把人带走?”
“小爷能进来,自然就能出去。”
白泽一语落音,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南门钦身旁的两名侍卫上前,将自己的主子护在身后,白泽从背后拔出刀来,瓷白的脸上带着杀气。
他狠话说的底气十足,但是在他背后的苏缨,却清晰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让他们走。”
南门钦突兀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不觉一怔。
几位侍卫不解地看着南门钦,南门钦再重复了一次:“让他们走。”
侍卫让开了一条路,白泽一手握着刀,一手将苏缨从背后拉出来:“苏缨,你先走。”
苏缨不知道南门钦为何会放自己两人离开,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她竭力让自己平静地穿过侍卫让出的路,白泽在她背后,倒退着离开了这间气氛诡异的刑室。
刑室被埋在地下,沿着狭长的过道上了地面,外面依稀是个颓败的荒宅,天已经断黑,天边有银白的光,是月亮要出来了。
白泽好像对天上的什么东西很忌惮,看了一眼就别开眼睛,他带着苏缨跑出荒宅。
“这里是晋城郊外,你一路往南,到了望城,和雷大当家他们会合。”白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匹马,扶着苏缨上了马。
苏缨无措地抓住白泽手腕:“为什么你不一起……”
“不许问!”白泽一声断喝,他翻身上马,抓着苏缨手腕控住了马缰:“什么都不许问!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只管往南跑,听到什么都不许回头。到了望城就一切都好了!”
苏缨来不及再发问,白泽已经在马肚子上踢了一脚,马长嘶一声,惊奔而起!
风在苏缨耳边刮过,苏缨的头发抽在自己脸上,不痛,但是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明明是盛夏夜,她却全身发冷,白泽明明就在他背后,他的手正握住他的手,控着马缰,可是她却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个少年就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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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宅外,南门钦和自己的侍卫一起骑在马上,看着苏缨和白泽骑着马远去。
“追吗?”侍卫长小心地询问。
“再等一会儿。”南门钦看了一眼夜空,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月亮,很快就要升起来了。”
☆、悬崖
白泽是在离望城还有三十里的地方开始吐血的。
苏缨先是感觉手臂上一阵温热,然后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全身一凛,想要回头看白泽的状况,却被白泽抵住了脖颈。
“别回头……”少年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可违逆的执拗:“往南走,很快就到望城了。”
苏缨没有回头,她甚至也没有抹眼泪,她只是近乎偏执地盯着眼前无边的黑暗,似乎这样就能让马跑得再快一点。
来不及了……
有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叫嚣着,身后的马蹄声在疯狂地逼近,追兵无论是马还是人都比自己这里强大百倍。
来不及了!
“抱歉,把你衣服弄脏了……”白泽用一种不是他自己声音的虚弱声音说道:“苏缨,你听过‘刘皇叔跃马过檀溪’的故事没有?”
苏缨的身体一颤,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前面半里路外,有个叫虎吼崖的地方,两个悬崖之间只隔了十丈,你不要怕,我给马喂了放血的药,你到悬崖边,就蒙住马的眼睛……”
苏缨全身都在发抖,她张了张嘴,想要问点什么,但前方已经出现一道黑魆魆的断崖,月光从天上冷漠地洒下来,断崖边的石头都是通红的,像是谁溅上去的血!
马到了悬崖边,慌忙止步,踹下去几块碎石,身后马蹄声催命般逼近,苏缨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白泽却在这时在她耳边道:“记住,千万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