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临县县丞得总督手令,打开城门,迎阎雄军队过境。
待阎雄一行抵达晋安之前,一路上都是人心惶惶,皆闭门锁屋,所过之处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阎雄苦闷之际,也暗暗得意。
想自己该是威名远播,震慑晋安。
转日,两万人近了城墙,阎雄端坐马背,远眺城头,见旌旗猎猎间,上面尽是利甲坚兵。
阎雄冷哼一声,只想那总督当真胆小如鼠,防备至此,该不会放自己这两万人入城。
正想着,却见城门大开,立在朱漆铜门下的,仅三人而已。
两侧武将各着一身坚铠,蹙眉横目,那站在中间的人,却是绯袍乌纱,沉着宁定,毫无一丝慌乱之色。
阎雄咪了眼,上前几步,身后大军一动不动,秋风吹过,尽是刃碎枯叶之声。
边舜屏气收息,立于晋安城墙上,俯视城下单骑越发的靠近,手心不自觉渗一层冷汗。
两方间距三丈,西侧将士开口喝止阎雄,音如洪钟,
“你可是灵州阎雄?”
阎雄勒马急停,打量着三人,“正是,本王此番,是为了封贡互市之事而来,还望这位官爷通告一声,就说灵州徽王求见总督”
当间的男子抬了眼,黑眸沉静,“我便是东南总督夏念白。”
四目相对许久,阎雄莫名的心头一震。
在此之前,光想着那晋安总督该是肥头大耳,一副软弱无能之相,但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是出乎自己意料的刚劲淡漠。
阎雄下了马,上前几步,思索半晌,便弯下了膝盖,拱手行礼。
头顶有孤鸿长鸣,声嘶力竭,割破那两军死一样的沉寂。
所有人都撑大瞳孔,眼望着阎雄屈膝弯腰,直直的跪在夏念白脚边。
后心羽箭,微微抖动,犹如一道暗色风烟。
夏念白伸手摁在阎雄头皮上,面色冷白如冰。
最后几片枯叶无风自落,笔直的堕入冻土之中。
两万灵州将士静默片刻,旋即喊杀震天。
王九跟颜安对视片刻,旋即站在夏念白前头,抽出佩剑,“总督!快走!”
夏念白停在原地,玉雕似的脸上深沉的古怪。
另一侧的颜安双手环住夏念白,“夏总督,休怪末将无礼了。”
语毕便将人往里拖拽。
城楼上的边舜,心急如焚,
“快将总督带回来!关城门!”
且不说方才那箭自何处而出,可阎雄被杀,夏念白难免落了个背信弃义的恶名。
可这并不足以使夏念白失态如此。
边舜紧缩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甚至有些高兴的,自面儿上漾出一抹笑意来。
如非意外,那押在灵州的人质,定是大祸临头。
夏念白给颜安拖着向后,眼望着那地上跪尸,越发的远,直到从眼前成了一道缝隙,关死在城门之外。
身侧大平将士密密麻麻涌入视线,以巨木抵门。
夏念白阖了眼,“叶添,快逃。”
第51章 砍头
边舜亲自取了铁弓过来,满挽搭箭,眯起眼,一只羽箭破开气流,激射而下。
城下军队前头的一个副将登时翻下马匹,栽倒在地上。
边舜收了弓,眼瞳凌厉:“事已至此,再无挽回余地,若不动手,留下这两万余人,也是祸害。”
语毕,便转过身一挥手,音色低沉,
“弓箭手——”
城头将士先是一愣,继而沉声喝诺。
一时间飞矢如雨,铺天盖地。
***
噩耗传来,已是三日后。
两万人里,五千余人有去无回,包括阎雄在内。
灵州震惊之余,便是滔天愤怒。
可在打与不打的问题上,几大将首各持己见,摩拳擦掌,几欲动手。
争论不休间,只听得那门板吱呀一声,
推门儿进来的,正事阎雄生前极为宠信的白面小生,也是眼下代劳灵州总统兵的容紫。
容紫拱一拱手,眼角微红,“各位将军,容紫来迟了。”
临近的几个人跟着回礼,叹口气,以表愁念。
当间有些个人斜了眼,手都懒得抬,低低嘟囔一句,“徽王死了,这人还来这里作甚?”
容紫只当没听见,继续朝前走,“当日徽王在这大堂里任命容紫为各军总统兵,为的是在他不在灵州时,代为打理日常军务。可未料,只隔短短几日竟成了遗训,再次置身此地,余音尚在,直教人悲从心来……”
语毕,便作悲痛之态。
旁人忙拍肩安慰,“容兄弟要节哀啊……”
有那些个主战的,赶忙趁这个功夫激愤陈词,
“大平背信弃义,手段卑劣至此,着实下流!此仇不报,实在难平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