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雾氤氲,香气素雅。
搭在桌上的手指湿冷,有水渍在木质上散开,不过也就略深了的颜色。
杨桃抬眼望着门口,
似乎不多久就会转出个人影儿来,一袭大红官服,黑乌纱,白月面。
“杨大人?”幽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啊?”杨桃侧头,神色疑惑。
幽竹并不意外“杨大人,您的衣裳湿透了。”
杨桃这才发现,自己额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滑进了衣襟里,“没事。”
幽竹不在说话,一转身推了门,继续忙自己的事去。
桌上的灯火闪了两闪,窗子吱呀一声的开了。
雨水噼里啪啦的漏了进来。
杨桃心头一悸,忙起起身,双手意欲合上窗页。
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个人影,杨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了窗。
又觉得不对劲,便打开了个缝隙,朝窗外望去。
幽竹挑着灯笼,照亮了对面人的脸。
杨桃蹙着眉,总觉得面儿熟。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极小,最后幽竹塞给了对面女子一些碎银子打发了事。
见幽竹转过身,杨桃忙关死了窗户。
回到座椅上,抬手摸了茶盏。
茶水已经凉了。
杨桃才觉得,方才幽竹给钱的那个女人,有点像当初在自己府上服侍少奶奶的丫头。
不过天那么黑,兴许看差了也说不定。
“皇上……”
突然传来的哀求声,让皇上身下一涨,松开几乎咬出血的乳首,重新直起了腰身。
身下的人,通体凉的厉害,不知是不是因为冷的原因,不住的簌簌发抖。
皇上伸手摸了摸仲廷玉的额头,觉得入手湿冷,便消气不少,“怎么了?”
仲廷玉脸白的毫无血色,一双黑眸失了焦距般的盯着床帐。
“皇上……饶了臣……”
皇上一愣。
想这些年来,他从未开口求饶,无论是怎么折磨他,都是一副死人脸。
如今这副狼狈摸样,也是拜自己所赐,想了许久,皇上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伸了手臂将床上的人提起来抱在怀里。
“你要是早些服软,也便不用受这些罪了。”
仲廷玉的身子软绵绵的,下巴勾在皇上的脊背上,前言不搭后语。
“……臣……告退……”
语毕,皇上只觉手臂一沉,那具白细的身子就直接滑了下去。
五更天亮,一名御医急急忙忙赶进宫内。
长亭外,芳草萋萋。
不知不觉,春意正盛,已是落花时节细雨纷纷。
昨夜的雨水延绵到了清晨,送行的官员,却络绎不绝。
杨桃发着高烧,心不在焉的拜别同僚,
车夫在身后催了好几次,杨桃没听见一样,撑着伞站在斜雨里,依旧的望眼欲穿。
头发和衣衫都湿湿冷冷的,绒绒的布了一层水汽。
杨桃眼底难掩的失望。
终是没能等到那个身长玉立的影子。
轻叹了口气,杨桃拢起了手上的伞,转身上了车。
一派道别声中,车轮辘辘,碾在心尖上似的,难受的慌。
山回路转不见君,地上空留马行处。
第28章 督师
马车内宽敞舒适,杨桃坐在软垫上,随行的老仆忙抖开一床羊毛绣坊毯子盖在杨桃腿上。
“少爷,您身上忒冷了,赶紧盖好了睡一觉,发发汗,烧就褪了,不然倒了下去,可更大发了。”
杨桃默不作声,任由老仆折腾着捂被子,塞暖手。
脑袋昏昏沉沉的,却是睡意全无。
同行的下人,杨桃只带了一个老仆。
如若自己真的死在了蓟州,这奴才也是自己最后一个亲人。
老仆跪在杨桃脚边忙活了一阵子,见杨桃睁着眼放空,便开口道:“少爷,你乖乖睡,不然出不了汗。”
杨桃略垂着眼帘:“睡不着。”
“少爷,难不成是没看见那美人姐姐,少爷生气了?”
杨桃赌气一样:“胡扯!没有的事。”
“那少爷为何脸拉的跟驴一样?”
杨桃没了力气发怒:“京官外放,恐有去无回,我已无用处,估计那美人也懒的在做功夫了。”
“少爷说什么呢,老奴听不懂。”
杨桃苦笑:“人心难测,想这十几年以来,我以为我最懂他,实际上,我竟根本猜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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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自京城出发,直达蓟州,大约是个三天的路程。
抵达之后,加上身染疾病,杨桃几乎给折腾个半死。
不过到达后,烧总算退了。
杨桃在下车之前,再三嘱咐恐吓自家老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