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就见其举止怪诞,也吓的不清,顷刻间已经变了脸色,不敢动弹。
“贼孙!”老仆厉声喝道。
“是我。”杨桃听见老仆的声音,松了口气儿
“少爷,怎么大半夜的坐着也不点灯,方才吓死老奴了。”老仆只手捋着心口顺气儿。
“我可也被你吓的不行呢,”杨桃放下毛笔,用手背擦了下脑门上的冷汗,“我看书看的乏了,就那么睡着了,你进来的时候,我刚醒。”
老仆点亮了桌上的青花水草纹书灯,瞧见杨桃脸色一块一块的黑墨,连忙捻了袖口就上去蹭。
“少爷,老奴是老的眼花了么,你这脸上怎么长了黑癣子。”
话说这老仆本是与杨桃父亲一起长大的侍童。
父亲前两年刚走,这老仆也老的不中用了,脑子还有点愚笨。杨桃念其在杨府呆了一辈子,还是把他留在府内,只做些轻便的活计。平日里疯言疯语的,杨桃也只不究了事。
“行了行了,” 杨桃连忙伸手去挡,“即便是黑癣,那也不是你能擦掉的,况且也不是什么黑癣,是墨汁。”
杨桃好容易推开那执念的老仆,却又见他唾了一口吐沫在袖子上,重新冲了上来。
“少爷,乖乖让老奴给你擦了它,这玩意儿长在脸上,忒难看。”
“躲我远点!”杨桃闻见眼前湿袖口的酸臭味,头皮一阵发麻,“你去打盆水来给我洗洗不就好了。”
那老仆一听觉得在理,急忙转身出门打水去了。
杨桃摸了摸脸,捻开指尖的墨水,轻叹了口气。
本来是在写弹劾吏部尚书仲廷玉的文稿,没想到自己直接睡了过去,满腔义愤填膺尽化一刻清梦。
醒来之时,已是头脑空空,无从下笔。
反正也睡不了多久,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熬个通宵写完了事。
杨桃浓冽的长眉紧蹙著,内心重新酝酿着愤怒。
想来那仲廷玉奸邪小人,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陷害忠良,居心叵测……
“少爷,水来了。”老仆不适时宜的扰了杨桃的思绪,端了水盆进来。
“放那吧。”杨桃头也不抬,眉拧的更深。
那老仆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径自在温水里投开了脸帕。
“少爷,乖乖让老奴给你擦了它,您这脸,忒难看。”
“给我吧。”杨桃只想赶紧打发了这缠人的老仆了事,便伸手拿过老仆手里的锦帕,擦净了脸后,又丢进水盆儿里。
老仆满意的端着水盆推出了书房。
杨桃轻舒了口气,执笔蘸了墨,思绪万千。
想来那仲廷玉奸邪小人,贪污受贿,结党营私……
“少爷,热茶来了,喝了暖暖身子,这天忒冷。”老仆再次推门而入,极小心的捧着一只茶盏。
“放那吧。”杨桃咬紧了一口细白的牙,面色微愠。
“少爷,你乖乖……”
“你想活脱脱气死我不成!”杨桃忍无可忍,啪的一声将毛笔拍在桌面上。
一见杨桃动怒,老仆反射性的跪在了地上,头顶的发髻贴着地面,哀声道:“老奴该死。”
杨桃看见那花白的头发,心登时软了下来,气也消了大半,只得搁了笔,起身将老仆从地上拽起来。
“行了行了,你去睡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那老仆被拉起来之后,也不走,柱子一样杵在原地。
“怎么了?”杨桃转头问。
“老奴找少爷有事。”老仆愣愣的看着杨桃的脸,百般思索。
“什么事?”杨桃自觉的脑子睡糊涂了,竟没想到这老仆三更半夜过来,又不是为了端茶递水,定是有事才来的。
“少爷容老奴想想。”
“那你想吧。”杨桃哭笑不得的坐回椅子上,端了瓷茶碗,嗅得茶雾馨香,顿觉神思舒缓。
没得半柱香的时间,那老仆突然跪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少爷,少夫人不行了,差我来寻你呐!”
杨桃一口茶水喷在了宣纸上,火冒三丈。
杨桃指着老仆的鼻子哆嗦道:“糊涂!这你都能给忘了,怕是这时候人已经去了!”
说罢,杨桃连忙起身疾步朝屋外走去,不巧的是,那老仆也从地上蹦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外冲,两人刚好在门口挤作一团,颇为难看。
待两人互相推搡着跑进了卧房后,零星的几个丫头婆子听了动静从床榻边散开,个个儿哭红了眼。
这少夫人跟杨桃是指腹为婚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