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荆面无表情,“差人去办吧。”
顿了顿,又极不自然道:“明儿你带朕过去一趟,朕要瞧瞧那疯子。”
——
淮淮回了自己的住处,无趣的躺在床榻上。
觉得地方有些狭促,便侧了身子,将身边的人往里挤了挤。
身边的人由着淮淮朝里推搡,半点声音也没有。
自打淮淮在这宫里头睁开眼,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躺在自己身边这位兄弟。
身长八尺,五官俊朗,一身银灰金寿的纱外套衬的蜜色肌肤,油亮着,硬气却又韧性十足。
只可惜,这人从未睁过眼,整日昏睡在淮淮的床上,占了一大半床。
游公公也不告诉自己这人的来历,便是进来收拾打扫时,也跟未看见一样,从来都不说什么。
算一算,这人已经在这屋子里睡了整整一年。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不吃不喝,无人照看。
死人一样。
却又不是死人。
衣襟上的血渍已然成黑,干涸在华贵的绸缎上,斜歪着,像极了一抹嘲讽的笑。
淮淮跟游公公提起过死人,游公公只是神色哀怨的盯着淮淮,摇摇头,叹口气,便去忙自己手上的活计。
看那样子,像是自己说了什么疯话一样。
久而久之,淮淮便也不再问,整日的跟死人睡在一起,做些个奇怪的梦。
梦里头,那死人可是生龙活虎。
正是穿平日那身衣裳,给群带刀将士围着,饮下了杯中琼液。
而后便是放声大笑,反手将那玉觞摔在地上,片片成碎。
跪在脚边的太监将那碎玉收入木盘里,回去复命。
死人眼望着那太监的背影,忽然挣扎着扑上前去,又给将士们擒住,牢牢的压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双目尽凸,呕出一大滩血来,沾在衣襟上。
那死人一直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满眼含泪,撕心裂肺。
淮淮睁了眼,“江怀瑾…”
“江怀瑾?”
昨儿夜里刚下过一场雪,外头天气正好。
到处是银裹枝头,熠熠生辉。
第5章 相遇
淮淮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面朝着那死人,“怎么我总是能梦见你的事,江怀瑾是谁?你媳妇儿?”
死人睡在一边,没半点动静。
淮淮打个呵欠,“兄弟,你占我床榻睡了整一年,连句话都不说,忒不地道。”
等了半晌,见死人没反应,淮淮也懒得再同他说话,便起身穿了衣裳出了被窝。
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正欲开门,刚巧遇上了端了面盆进来的游公公。
游公公给淮淮一撞,身子一个不稳,黄铜盆儿里的水漾一些出来,浸湿了棉袍。
“祖宗,这大清早的,您是想撞死咱家么?”
淮淮退了几步,眼见着游公公端盆进了屋,腾出只手关上门,“过来洗把脸,饭已经叫小厨房做好了,待会儿就送过来。”
淮淮皱了下眉,“我得去寻春宝。”
“明儿咱家同你一起去找,”
游公公想着早晨喜公公差人来嘱咐的事,将手巾浸在盆儿里,“今儿个你哪里也不能去。”
淮淮不情愿的过去擦两下脸,“整日给圈在这院儿里头,好生无趣。”
游公公道:“你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依咱家看,倒是昨个儿就应该把你阉了,疼上几月,你也便老实了。”
淮淮将手巾丢入水盆,想着出屋,给老太监紧紧的拽了衣角,“你且等等,待会早朝过后,有人过来瞧你,就算看在咱家这条老命的份儿上,先老实呆上一日。”
淮淮听的一知半解,“谁过来?”
游公公道:“你到无需管那么多,只要能好好呆着,便是咱家的福气。”
两人拉扯间,有个方脸黄面儿的小太监拿了食盒入屋,二话不说,将食盒搁在里头的楠木食案上,揭开了盖子,摆出来两碟点心包子,还有一盅果仁江米粥。
淮淮不再跟游公公拉扯,循着香气便进了里屋,坐在食案前狼吞虎咽起来。
那拿饭的小太监还未走,自食盒最底下掏出一只青釉碗来,搁在淮淮面前。
浓黑的药汁散着淡淡苦气,惹的淮淮直皱鼻子。
游公公总算松口气,“吃完了,别忘记喝药。”
语毕,忙转身出屋。
寻思着趁着淮淮吃饭飞空挡,将宫门锁了,也省得跟着他后头看着他,费心劳神。
淮淮吃完了饭,顺手将药倒在地角儿的花盆儿里,在衣裳外头裹了个棉夹袄,便推门出屋。
银压青松,回风雪舞。
宫里头的太监宫女儿都忙着扫雪除尘,没人有功夫搭理淮淮,淮淮也乐得自在,四下里张望半晌,瞅着游公公不在,便一路朝着宫门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