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情推门进去,一眼就望见程双银端坐在桌旁,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教主,」徐情尚未说话,程双银已抬起头来微笑。「伺候那小子喝过药了?」
徐情轻哼一声作答。
程双银便又笑笑,手中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问:「决定怎么处置他了吗?」
徐情默然无语。
「胆敢背叛教主的人,从来只有一个下场,怎么这回竟拖泥带水起来了?」程双银沉吟片刻,一边下棋一边说:「除非……你对他动了真情。」
徐情脸色丕变,立刻叫起来:「胡说八道!」
「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处置他吧。」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勾动薄唇,声音温柔如水。「教主若下不了手的话,我随时可以代劳。」
话音刚落,徐情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咬牙道:「你敢?!」
那脸色苍白如鬼,那表情狰狞恐怖,实在骇人。
然而程双银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一味浅笑着,柔声道:「你如果真心喜欢那小子,就该试着相信他说的话。」
一阵静默。
徐情终于冷静下来,脸色却益发难看了几分,哈哈大笑:「我的心早已死了,怎么还会有真心?要我信他,更加不可能!那些过去,我怎么忘得掉?」
嘴里这样说着,人却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一心记挂林跃刚才的怪异模样,忍不住又想去看看他。
屋里重新恢复寂静。
程双银微微一笑,随手抓起几枚棋子,继续下棋。隔一会儿,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蒙在黑布下的双眸,轻叹出声。
怎么忘得掉?
即使伤口早已愈合,但那疼痛犹在。
看来,那两个人要走的路,依旧长长漫漫。
徐情走出程双银的房间之后,自然又跑去看望林跃。一会儿喂他吃饭,一会儿又喂他喝药,放着正经事不干,反而找尽借口腻在他身边。
然而,林跃始终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原本明亮的眼眸又深又暗,原本含笑的嘴角僵硬无比,整个人茫茫然然的,毫无生气。无论徐情对他说些什么,全都没有反应。
徐情盯着林跃望了一会儿,胸口又泛起闷来,疼得厉害。自己不过打了他一掌而已,其他什么都还来不及干,怎么就摆出这副心灰意冷的表情来了?
莫非……又是他的新把戏?
不要信他!
不能心软!
徐情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冷酷的神情,再次对林跃冷嘲热讽。
「事到如今,你就算装疯卖傻也没用了,胆敢背叛我的人,全都只有一个下场。我从前喜欢过的那个人,演技甚至比你运差,结果我却还是信了他。别以为我会上第二次当。」
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林跃却仿佛听而不闻,甚至没有抬眸望他一眼。
徐情几乎要被气死了。
真不明白自己把这家伙关起来做什么?
杀也舍不得杀,打也舍不得打,难道就这么供着不成?
越想越气,最后只得冷着一张脸拂袖而去。但第二天一早便又来了,继续想尽办法逗林跃说话。
什么样恶毒的言语都说出了口,最后还拔出剑来抵住了林跃的眉心,但林跃始终是那无动于衷的样子,眼阵空洞至极。
徐情终于败下阵来。
他挫败地发现,自己已经改变了折磨林跃的主意,只一心希望他快点恢复正常。然而明明使尽了手段,林跃却丝毫没有反应。
时间过得越久,徐情就越是心浮气躁,慌乱之中,总算想出了一个法子来。先是挥剑斩断林跃手腕的铁钥,然后再伸手拽住他的头发,一把从床上拖下来。
林跃重重摔在地上,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却并不喊疼,仅是眨了眨漆黑的眸子,脸上无悲亦无喜。
徐情瞧了他这模样,自己倒先心疼起来,手上的力道放松一些,勉勉强强地把人拖至门边。然后俯下身去,强迫林跃抬起头来与他对望,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装出这不死不活的样子,就能逃过一劫了?别忘了,你爹他们可还在我的手上。」
林跃全身一震,迷茫的脸孔上逐渐露出惊恐之色。他太久没说过话了,嗓子哑得厉害,颤声问:「你想怎么样?不要伤害他们!」
徐情见他说话,自是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觉怒意汹涌。
自己费了那么多功夫,他却始终不理不睬,而拿那些武林人士一威胁,他便立刻有反应……孰轻孰重,高下立分。
「怎么?总算肯理我了?」徐情冷笑一下,恶狠狠地瞪着林跃看,语气生硬。「可惜,已经迟了。」
话落,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房门,张嘴就喊:「赵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