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57)
许风还能怎样回答?他宁愿今日没有来敲周衍的门。
他手心里透着汗,一只手又湿又滑,慢慢由周衍掌中滑了出来。他徒劳地握了握,终究只握住这无边黑暗里的一束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
周衍听后如释重负,重新来握他的手,却被许风避过了。他心中一怔,那只手僵在半空,竟不知该落到何处,最后只好背到了身后。
许风低着头道:“周大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周衍想了半日,实在没有理由留他,便摆了摆手,由得他走了。
许风浑浑噩噩地回了房。他合衣在床上躺了一宿,自己也不知有没有睡过,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就已经亮了。他起身洗漱了一番,瞧着镜中的自己气色尚好,推开屋门一看,却正好撞上了从隔壁出来的周衍。
两人双目一对,尽都愣了一下。
许风记着昨夜答应周衍的事,要断了那份心思,只当他是兄长一般,却想不起两人从前是如何相处的了。这时候碰见了,该不该笑上一笑?
他正自犹豫,周衍已先走在了前头,道:“走吧。”
许风连忙跟了上去。
日头微斜,将周衍的影子拖得甚长。许风低头瞧着,忍不住伸出手去,虚虚地一握,正与周衍倒影中的手交叠。
但只一瞬,他就清醒过来,慌忙收回了手,怕连这一点小心思亦会被人察觉。
这一路两人没怎么说话,很快就到了前厅。徐神医起得早,已经坐在桌边用膳了,早上的吃食并不丰盛,只一碗清粥再配上几样小菜。
许风跟周衍口味相近,平日里总爱夹同一道菜,这时一不留神,两人的筷子又撞在了一起。
平时都是周衍让着许风多些,许风知道他宠着自己,也从来不跟他客气。
这时却不知如何处置了。
若只是寻常兄弟,该让还是不让?
两双筷子夹着碗里的一块腌萝卜,竟是半天没有动静。最后连徐神医也看不过去了,凑过来道:“一块萝卜而已,实在喜欢,我让厨房再上一碟。嗯,不收你们银子就是了。”
许风面上一热,收回筷子道:“不必了。”
周衍却是一言不发,直接夹起那块腌萝卜丢进了许风碗里。
许风不敢看他,盯着粥碗道:“多谢周大哥。”
周衍淡淡道:“客气了。”
生疏得好似陌生人。
许风把剩下的粥吃了,有些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过早上,到下午照例该要练剑了。周衍装着若无其事,将先前那套剑法又教了许风一遍。
许风躲不过去,索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在一边,沉下气来专心练剑。他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后来心无杂念、全神贯注,倒是越练越好了,一套剑法使得行云流水,最后收招时一剑挥出,虽不似周衍那般摧金断木,却也震得树上的叶子簌簌而落。
许风自从对周衍动了心思,武功久无精进了,这时不禁心中欢喜,早忘了兄弟不兄弟的事,回头去寻周衍的身影,笑道:“周大哥,我练得怎么样?”
周衍抱着胳膊立在他身后,听得这一声“周大哥”,不觉微微一笑。
这笑容直如春风拂面,许风情不自禁地踏前一步。
周衍却似猛然惊醒,往后退了一退,脸上的笑容也淡下去,正色道:“练得不错。”
许风心下一沉,这才知道是自己失态了,他俩不过是结义兄弟,自然不该太过亲近。
只是他究竟该离得多远?一步?两步?这兄友弟恭的假象,装得实在辛苦。
许风脸上勉强挂住笑,道:“那我再练一遍。”
又说:“我已练得熟了,周大哥不必在旁瞧着了。”
周衍像松了口气,也不多留下去,急匆匆走了。许风提着剑望住他的背影,待那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回过身继续练剑。
他也不知道自己练了多少遍,直到慕容飞登门找他,才停下来歇了歇。慕容飞又是来找他玩儿的,只是许风心烦意乱,提不起这个劲来,只留他在房里喝了盏茶。
慕容飞一边喝茶一边说笑,说起过年时他家中多么热闹,除夕那夜还放了烟花,照得半个天际都是红彤彤的。
许风听在耳里,想得却是除夕那夜他跟周衍一起放炮仗,他在隆隆鞭炮声中,盼望明年此时,仍旧跟周大哥一起过年。
这注定是痴心妄想了。
慕容飞道:“其实苏州城比之临安也不差,若你肯去我家中住上几日就好了。”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