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准本不是太后所生,因此和她也没甚感情,闻讯倒不太心痛,只是太后大行非同小可,要发丧、祭天、入太庙、与先皇合葬等诸多事宜,都必须皇上亲自主持,若自己不到场,实在有点儿不像话。他虽是飞扬跳脱的性格,但并非胡来,该正经的时候可绝不含糊,当下匆匆收拾了行装,便与小福子轻装上路。
临走前,他还不忘百般叮嘱陈健身边的副参军杨晨:「你务必要转告陈将军,破城以减少伤亡为要,更勿伤及城中百姓……」不等说完,小福子已笑着接道:「尤其最为要紧的,是别伤着兴州城知府英沅大人,要是损了一根汗毛儿,等着咱们皇上治罪吧!」
凤准瞪了他一眼,叱道:「混账东西,你又知道了!」
「杨副参军,朕和小福子的话,你都记住了吗?一定要告诉陈健!」
「唉,朕负英沅甚多,只怕怎么做也不能求得他原谅,算了,听天由命吧。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边叹着边和小福子出了门。
凤准前脚刚走,陈健后脚就凯旋着回来了,身后大军押着长长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俘虏。
他一进营就大声嚷嚷道:「皇上,皇上喂!你看我老陈怎么样?嘿,虽然还没攻下整个兴州城,但可是打了个全胜!他奶奶的,那帮子难民还真不好惹,兄弟们幸亏穿上了铁甲,否则就只能拼命了!不过现在看来还不错,总算完成了皇上您的交代,敌我双方都伤亡甚微,那些半大孩子,老陈可一个都没撂下,全抓了来了。他奶奶的,还别说,真是些好苗子,皇上,您可得把他们都给我,老陈向您保证,在我手里不出三年,个个都是下山猛虎,哎,这就叫……哎,皇上呢?怎么我喊了这半天,还不出来接我呢?」
他身边的杨晨和几个士兵先前都用惊讶的表情看他在那自说自话,现在一听他问起,忙都上前禀告:「将军,太后大行,皇上和福公公已经轻装赶回都城去了。」说完之后,顺便也把凤准的交代对他说了一遍。
陈健点点头:「哦,他奶奶的,原来如此!老陈我都白说了。」
正好一个属下跑过来问怎么安排这些俘虏,双眼一瞪:「怎么安排?养着呗。难道你敢违抗君命啊?」说完把盔甲一扔,就往做饭的营帐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英沅,是个什么东西啊!让皇上这般看重,老陈我得会会他。听那个被抓到的兴州捕快说他气到吐血了,那小身子骨儿能不能熬得下去啊,可别出点儿什么事,要是皇上都怪到老陈身上,那俺可就太冤枉了!」
「他奶奶的,太后干嘛偏挑这时候大行啊?这仗,按理说不能打了,可皇上没说停战,大概也是盼着速战速决吧。嗯,管他的,仗继续打,反正天高皇帝远,隔着那归西的老太后就更远了,她管不着老陈俺的事儿!」一个重大的决定就在他粗豪的自言自语中决定下来了。
再说英沅,凤准无情的背叛,还有真正身份的暴露,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他这一生如大浪中的小舟。小时候颠沛流离,孤苦无依,好不容易十年寒窗,终于得功名,却因太过正直而与朝中众臣格格不入,树立了无数的仇家。到任兴州以来,虽然深得百姓爱戴,但那爱戴却不是家庭般的温暖,好不容易冷冷清清的知府衙门因为凤准的到来而热闹起来,他们斗,却也合,他曾经数次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却在最后给了他最严重一击!两个人的爱恨纠缠,早已不是任何言语能够说清楚的了。
最令英沅愤恨不已的,就是城外那支难民奇兵因为凤准的缘故而惨遭重创,连带的让兴州城也跟着亡城了。他恨凤准,可他更恨自己,为什么轻易的就相信了那只披着人皮的豺狼,还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甚至连兴州百姓的性命,都被自己间接的出卖了!每每想到这里,他便又愧又悔,心痛如绞。
战事本来就吃紧,再加凤准一事的打击,英沅即便是个铁人也熬不住,从得知凤准身份的那天起,他吐了几口鲜血,然后就病倒了。只是偌大一个兴州,事事都要他说了算,因此强自挣扎着,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忙碌。随着战况越来越不利,心力交瘁之下,病情更是每况愈下。再加上他平日里节俭自持,荤腥都见不到,本就营养不良,如今几方面的折磨一起夹攻,只把一个风姿秀逸的俊美书生瘦成了皮包骨,让人好不心疼。
陈健之所以被凤准器重,因为他天生是个猛将。在战场上,无论刀山火海、陷阱困境,他都是冲最前面的,因此他的手下个个跟他一样拼命。用陈健自己的话说:谁说战场上瞬息万变,管他怎么变,他奶奶的,俺就一直往前,反正胜利的总会是俺们这群拼命的狼!要是加只狐狸,就更不用说了。他口中的狐狸就是帐下狡猾多智的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