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云罗听见尹鉴非说因为自己的腿不能施刑,那话语虽然刻薄,但恻隐不忍之心却隐含其中,他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一暖,又想起自己冤枉了尹鉴非,今天的举动就如同在那条伤口上撒盐一般,不由更加的难受,他从来不是软弱之人,但此时百感交集之下,泪水便忍不住夺眶而出。
当下阿三见了他这副模样,深以为异,连忙道:“阿罗,你这是怎麽了?哭的什麽,爷也没说要罚你……”一语未完,忽见云罗扑通一声跪下道:“爷,阿三,我知道错了,我错怪了你们,求你们原谅我这一回,我不要回去,我愿意在船上伺候爷,我不要回到岸上去。”
尹鉴非本也愣住了,待听到云罗这番话,不由冷笑道:“罢了罢了,伺候我?哼哼,我可不敢,难道还想被伺候几个大耳刮子不成?你不用多说,你也不是和我们一道儿的人,明天回去了,对你对我们大家都好,爷我难得发这麽回善心,让你打了我还能活在人世上,你可千万别浪费了,回到非离山庄多多干活,知道吗?”他自觉自己这番话说得还是很有幽默感的,奈何云罗却仍然直挺挺跪在那里,只是不住念道:“我不回去,求爷饶过这一遭,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尹鉴非不耐烦,看著云罗,脸颊上挨过耳光的地方仿佛又热辣起来,恶狠狠道:“不用多说了,想我留你在床上,时时提醒我今日之耻,是不可能的,你要说我不答应你就不起来是吧,那好啊,你就去甲板上跪著,若能坚持到天明我就留下你。别在我这儿碍眼。”他刚说完,云罗忽然站了起来,喜不自禁道:“爷说的,可不许反悔,我若能在甲板上跪一夜,明日就不赶我走。”
尹鉴非哼了一声道:“等你能跪到天明再说吧。”说完挥挥手,云罗果然退下。阿三大惊道:“爷,你真让他去跪啊,甲板上风大,他的腿又有寒症……”不等说完,听尹鉴非哼了一声道:“呸,你当他真能跪到天明啊,不到一刻锺那海风就得让他跑回来,去去去,少操没有味儿的心。”阿三气道:“好,这是你说得,看到时候真跪坏了,你良心上能不能过得去。”
尹鉴非嗤笑一声,任阿三赌气去了,这里寻著明珠明若说了会儿话,就把这件事儿说了,不知为何,那心里本来笃定云罗跪不下去的,但渐渐的却起了一丝担忧,暗暗琢磨道:那是个实心眼儿的,该不会咬牙硬撑著吧,要不然过去看看,他的那双腿可是禁不得寒的。如此想来,心神不免恍惚,勉强又和明珠驴唇不对马嘴的扯了几句。明珠那是什麽人?风尘里打滚出来的,人精中的人精,看见他这副样子,心下已是明了,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忙娇笑著道:“爷怎麽了?该不会是记挂甲板上是否还跪著人吧?”
第17章
他本以为这样一说,尹鉴非定会矢口否认,想也知道,他这样高傲的人怎会承认为一个奴仆挂心。谁料话音刚落,就见对方长身而起,淡淡道:“风越发大了,我去看看。”说完也不顾明珠明若挽留,快步来到甲板上,虽是黑暗中,却仍依稀辨认出那里直挺挺跪著一人,单薄的衣裳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疯了,想找死不是这麽个死法。”尹鉴非本来想著一旦云罗真跪在这儿的话,他就看在对方还算老实的份儿上,笑一笑不予追究了,然後让阿三劝劝他,明天一早让他回去就行了。阿三说得对,他是个老实正直的人,没有自己的经历,见到血腥场面难免受不了,虽说打了自己的罪大,但也犯不著来伤害他,本来瘸了一条腿,就够可怜了嘛。
谁知道等真见著云罗跪在那儿,他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怒气,几步走上前,一把拖起冻得直打哆嗦的云罗,他忍不住就破口大骂。
云罗抬起头看向他,或许是头被风吹的晕了,认了半天方认出来他是尹鉴非,他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欣喜道:“爷,你……让我留下了吗?”
“留下个屁,就你这样的,留下等著被人宰啊,我不能每次都把你护在身边的。”尹鉴非此时非常的後悔,当时怎麽就头脑一热,把这麽个实心眼儿的带上船来,现在可好,麻烦接踵而至,想送走还送不走了。敢情他当自己是瘟神呢。请来容易送走难。
云罗不做声,却挣脱了他,转身又跪在那里。尹鉴非也不知为什麽,见他如此倔强,心里只觉烦躁已极,一伸手,就想抓他起来直接丢回房间去,不料後面忽然传来阿三的声音道:“爷,没用的,这家夥认死理儿,我刚刚上来劝他也不听,没看见那手里握著瓷片呢,就是刚才我逼的急了,跟我说要是强行把他带回去,还不让他留下的话,就要以死谢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