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我先前遇到过他一次,那是深秋时分,病情尚不严重,就是骑马也不带发展这么快的,我还特地嘱咐他注意饮食,但现在看来,分明是长期饥饿以及饮食太过粗糙等方能短期内就让病到了这个地步,据我所知,即使是下奴,饮食上也不该如此粗劣,不够温饱。就拿我来说,吃了这许多年,也没吃出毛病。」
他这样说下来,完颜绪心中早有所悟,沉着脸低低吩咐了梓侬几句,她便匆匆去了,完颜瑕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着实得意,心道洗衣房的那帮人欺软怕硬,讨厌的很,如今总算借素衣报复了一把,他知道完颜绪生性冷酷,若晓得真是有人在暗中虐待素衣,绝不会轻易放过,想到这里,面上也不禁轻轻露出了微笑。
此时太后因实在难见完颜瑕,已经悄悄回宫去了,小太子完颜朔目不转睛盯着素衣苍白的脸,忽然抬头对完颜瑕微笑道:「叔叔,吃了你的药,母后会好吗?」
完颜瑕一怔,此时若是完颜绪这样质疑他的医术,早就拂袖而去了,但看见完颜朔对他展露的甜美微笑,心底陡然一股热气升腾起来,不由得也放柔了表情,微微一笑道:「大概吧,这药是专治他这样出血的病症,都是我从运往太医院的药中偷的好药治成的。」
他此时自认必死无疑,也就不想隐瞒什么。而且这个名义上的侄子竟然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就像……就像自己真的是他的亲叔叔一样,怎不令他感动,因此上竟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起来。他哪知道完颜朔这个小恶魔是因为看穿了只有他能救素衣,所以抓紧时间联络感情,好让他乖乖的施以救治罢了。
完颜绪现在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只盯着素衣,生怕他一下子醒来,就又是一大口血。此时天已大亮,众人多是许久未曾休息,梓艳连忙遣宫女们去休息,另换了一批来,所幸素衣再未吐血,大家方微微的放下了心。
忽闻内侍太监在门外报道:「启禀圣上,该早朝了,众位大人们都在外面等着呢。」完颜绪与梓留等对望一眼,都心知众大臣是来听消息的,若素衣未死,他们便要施行所谓的「清君侧」了,思及此处,不由得龙颜大怒,心道:朕这里求神拜佛祈祷素素平安,他们却巴不得他早死,今日才是大年初二,更何况前晚母后已经明白说了会给他们一个交待,他们却还是不肯放过,真是欺朕太甚。
看来若再不给点颜色,他们早晚会忘记朕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当下面沉如水的站起身来,沉声道:「既如此,梓艳,替朕更衣,朕倒要上朝去会会这帮忠心耿耿的臣子,是不是打量着朕重用贤能,广纳谏言,就以为朕一点儿血性都没有了。」
收拾妥当,完颜绪吩咐众人道:「好好伺候,朕一会儿就回来。」说完昂首走了出去,这里梓艳趁人不注意,忙把完颜朔拽到外面,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眼看完颜朔的眼睛越瞪越大,面上露出怀疑的神色看向自己,她苦笑一下,暗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不用说了。紧跟上完颜绪的脚步,想起等一下朝堂上会掀起的滔天巨浪,就连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自己,也不禁紧张起来。
完颜绪来到龙座之上,下面的臣子早已分班列好,跪下高呼万岁。若平时,完颜绪便该让众臣子平身,可他今日心中恼怒,沉着脸冷冷道:「你们这是在参见朕吗?真是好忠心的臣子们,朕还以为大年初二就早早来上朝,是来逼迫朕的。」
他这几句话说的又重又冷,众臣的头上登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齐声道:「臣等不敢,只因虽是过年,并未接到皇上免朝的旨意,臣等不敢怠职。」
完颜绪故作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各位卿家并不是来逼迫朕处死前皇后素衣的。这就好这就好,也是,朕前晚因皇后病情太过沉重,以致心绪烦乱,竟忘了通知各位卿家免朝,也罢,就在这里说吧,初五过后再上朝,这期间要有十分重要的事,便直接入后宫见朕面禀,好了,退朝吧。」他几句话就把大臣们的口封死,然后微笑站起,准备拂袖而去。
众大臣万万没想到皇上竟这样干脆,看他的样子,分明就像郁苍所说的,护定了素衣,若素衣大难不死,皇上甚至会重新封他为后。一干臣子哪能容许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彼此对望一眼,终于,掌管天下刑罚的刑部尚书贺坚站了出来,高声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完颜绪冷哼一声,暗道:忠臣的最大坏处就是不懂看眼色。慢慢转过身来,他很和蔼的笑道:「哦,爱卿有何本奏,快快道来,朕还要去陪皇后,也不知这么久他有没有再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