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胸口第二道新伤痕虽告诉他,现下在他体内的是 檎的心,但他却也因为郯离那狠心的一踹,整整卧病在床半个月有余,而且还吐了一滩又一滩的血。
檎只留了这条巾子在他身上,言明当下太忙,无时间与他见面,要他在撷欢坊耐心等待他的音信;可是,一个月、两个月……现在已是第三个月了, 檎居然连个影子也没出现过,真是急煞了他!
他不走,静待在撷欢坊内等 檎出现,然而撷欢坊外,他动员了所有能用的关系,重金悬赏,务必寻出 檎的行踪,甚至连 檎最后出现的北齐皇宫都翻了好几次,但找不着就是找不着。他也曾想 檎是否回枫谷师门了,但问遍了行政州官、绿林侠士,居然无人知晓枫谷究竟位于何方。
难怪郯离临行前会有那抹神情,原来是他把 檎给藏起来了。
这个人真是……
“被抛弃了、没被抛弃、被抛弃了、没被抛弃……”
郯焰身旁,突然传来女子莺语。他侧首而视,发现花啼正拿着朵野菊,嘴里喃念一句,纤指就摘落一片花瓣。
“你不到厅前见客,在这里做什么?”
花啼没理会他,专心地拔了粉黄菊瓣一会儿,惊呼一声:“哎呀,有虫!”她将那花虫挑起,置于红栏之上念了声:“没被抛弃。”接着拔下最后的一片花瓣,将光秃的花梗递至郯焰面前,说了声:“被、抛、弃、了——”
“花啼姑娘,你若有胆,再说一次没关系!”郯焰按捺着脾气,以笑相对,因为花啼毕竟是撷欢坊的红牌姑娘,他靠她吃饭,自然不会和金银财宝过不去。
“啐!”花啼收回花梗。瞧这本不轻易动怒的笑面虎如今竟成了只垂头丧气的思春猫,整日哀声叹气的,真让人不习惯。“外头有人找你,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
“不见!”郯焰现在对什么都失了兴趣。
“不见?不见就不见,反正我只是受人所托。你不见那个人,我不会怎样,他也不会怎样,只是可怜了你,将要这样长相思下去 !”
花啼哼了声,将花梗丢入滔滔江水中,转身便要离去。
“到底是谁要见我?”郯焰闻得花啼之言,心中猜想纷纷。
花啼的暗示晦暗不明,她似乎故意引他往那个方向想去,但他就是觉得不太可能。失踪了许久的人,怎么会突然间出现?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本姑娘才不想饶舌告诉你。”花啼一身黄裳渐行渐远,背影掩没在月色当中。
郯焰左想右想,心中忐忑,但怀抱不安情愫的他还是忍不住强烈的思念,往大厅走去。
撷欢坊正门入口的花厅旁几盏红灯笼正亮着,天井上缓缓降下一只青铜雕工、精巧异常的笼子。堂下宾客仰颈盼望,不知今日撷欢坊又将上演何种戏码,直至青铜笼子完全落入众人眼内,一阵惊呼随即传来。
但见笼外纱帘半垂,笼内竟有一倾城佳人巧眸盼兮。此时笙乐作响,佳人迎乐笼中起舞,姿色清秀典致,犹如受困笼中之雀鸟,我见犹怜。
郯焰的心思当然没放在此女身上,他双眸紧盯着在场宾客一一梭巡。终于,在笼舞停歇、宾客欢声雷动鼓掌叫好之时,他亦在厅堂角落寻得一抹熟悉身影。
他的檎儿竟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新来的舞妓,而且还随着其它色迷迷、心怀不轨的中年男子们站起了身,不能自己地拼命拍着手。
这……教他情何以堪哪!
郯焰忍着冲上台去将自己买来的舞妓千刀万剐的冲动,踏着沉重异常的脚步,缓缓地来到 檎身旁。
“你的眼珠子快掉了。”郯焰十分不悦地道。无故消失几个月,在他思他如焚的时刻,他居然在此处看艳舞?
“啊,郯爷!” 檎转过头来发现是郯焰,脸上不禁露出灿烂的笑容。
郯焰被这清新可人的人儿一看,所有怨怒全飞到了天外。忍不住地,他立即将 檎拥入怀中。“你这些日子是到哪儿去了?害我像个疯子似的四处寻你。”
“我回了枫谷一趟。”
他就知道。
“你回枫谷干嘛?郯离折磨你折磨得还不够,你又回去找罪受吗?”
“我是回枫谷找医书,然后再至函阳治我父皇的病。”窝在郯焰的怀里,熟悉的气味让他笑容满溢。
换心后,他曾经有段时间在生死边缘徘徊,几次失去意识,是师父运功为他续命,他才得以活到今天。但他不让郯焰知道,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也就毋需再让他操心。
“救活了吗?”郯焰显得紧张。
“正在康复当中。”
“那就好,这么一来,你也不必赶着回去当皇帝了。”郯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