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却另外思索着。那郯焰不过是一介凡人,竟得以惊动天地?这点她越想越觉不对劲,于是乎她开始怀疑,是否有什么事是她当初漏算的。
“郯焰前世不也发过重誓,那时就没事啊,我哪知这次会那么严重!”她淅沥哗啦地哭个不停,懊悔不已。
被旱天雷打到真的很痛,她被打过,所以她知道。也难怪主子死都不愿再插手管这档事,旱天雷专打人屁股,那么顾及形象的主子肯定是没得商量的。
“怎么会相同!前世发誓时的伯邑考轻率不羁,顶多是个痞子;此生咒誓的郯焰痛定思痛,十足像个疯子。天有天道,他此生对 檎之心坚定不移,天地岂有不动容之理?”换句话说,什么天地为证、日月为鉴的,若非出自真心而为,信口雌黄之言,人家不见得会轻信的。
古有所谓心诚则灵。原因很简单,烧香拜佛、祈福求寿、有事没事的人这么多,天人们也是很忙的。
“主子您真狠心,再多帮破军星君一次都不肯!”翠放声大哭。“可怜的星君,真是命途乖舛,好好的被主子您给弄成这副痴傻模样,现下出事了,还被弃如蔽履般,真是没人疼、没人怜,看了就教人心酸啊!”
听到最后,湘君干脆挥起衣袖,要将腾驾的七彩云霞一分为二,以求远远脱离这个当初一念之差不小心养成的玉石精。
“咦?”
突然,哭声骤止,湘君撩起衣袖的举动让翠的一声惊呼所止住。
“干嘛,决定不哭了?”
“不,主子,您看那儿!”翠的神色变得惶恐而惊慌,她纤指遥指云端之下那一抹想都没想过会再遇见的身影。
翠走样的音调又震又颤地抖到了九霄云外:
“九、九……九尾妖狐!”
第六章
轻轻地被安置于床榻之上, 檎睁大惊恐的双眸,直视着一脸笑容可掬的郯焰。
“你的脚还疼吗?”
郯焰动作轻柔地为 檎卸下麻履,小心不去碰到 檎的伤处,和缓而慎重地将他的双足置于床上。
“不疼。”郯焰的手一放开他,他旋即往床榻的内侧挪去。
“那就好,明儿个一早我再替你换药吧!”说着,郯焰便解下外衣抛在衣柜之上,屈膝跨上了床。
檎见情况紧急,左手薄刃鸣了一声,想都没想便放出薄剑,直指郯焰咽喉。
“你这是做什么?”郯焰噙笑,背脊冷汗直流。
檎始终没对他抛下戒心,亏他这几天来不分昼夜地照顾他,却未能一举攻陷 檎的心房。
“这话该是我问郯爷才对。”他是纯,不是蠢。
“你房里没棉被了是吧?”郯焰故作安适状,无视冷剑有封喉之危。
“我有,可是被你给丢了。” 檎见郯焰没有退缩,反而一步步地逼近他,他无意识地将软刃往后稍挪。
“你的药吃光了,冷得睡不着对吧?”郯焰发现了 檎的举动,心里窃喜。
“若你没中途拦下马车,现在我早回家拿到药了。” 檎又将剑缩了一些。
“檎儿,让你睡我这里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寒。”郯焰缓缓地说:“你教我怎么在担心你睡不暖的夜里安好休息呢?若你在我身边,我能照顾到你,那我才得以放心入睡啊!”
郯焰诚恳动人的模样教 檎无法怀疑他的居心。
“两个男人睡在一起,你不觉得奇怪吗?” 檎喃喃地道。他侧过头叨念得极轻,如同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薄刃闪动着森冷银光,但并没有让郯焰却步。“你屡次对我出剑,无视我的真心,莫非我真是如此不堪,让你全然无感觉?”
“倒也不是……”倒也不是不堪。几日相处, 檎发觉郯焰真是待他极好,浑身上下挑不出一处缺失。
只不过郯焰越是对他好,他心里越是有种不快的感觉。也许是上辈子带来的孽帐吧!那种夹带着恨意的感觉是渗入骨髓里的,他不知该如何消除。
“你可以举剑向我,我不会怪你,但今夜我拥你入眠的决心还是不变。我不是登徒子,不会占你便宜,我只怕你夜里冷着了,会受风寒。”郯焰将自己的咽喉逼近薄刃,以表真心。
果不其然,就在郯焰赌命贴上剑刃的那一刻,软刃拨动起舞,及时盘旋缩绕回 檎白皙的手腕。
郯焰满意地露笑,他料到 檎绝对舍不得下手伤他。孟婆汤封住的是 檎过往爱恨痴狂的记忆,但曾深爱过的人哪可能如此轻易地忘却?
纵有红尘轮回,那份爱恋始终还是移转至今生。
且寿对他的情若已消逝,此生何来恨意?
原来爱与恨根本仅是一线之隔,爱之深、恨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