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小桥,过了潺潺绿水,拂起两岸青茫烟柳,踏过雾湿石板子道,他难以克制的情绪在楚扬倒下那刻溃堤而出。
直奔至了医馆之前,他猛地举起双拳槌击医馆门板,巨大的声响在宁静的晨间突兀响起。
谁人家里养着的犬吠着,夹杂鸡啼破晓,扰醒了枕河人家一方恬静好梦。
「谁啊?」屋里传来声音,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身着中衣,边系着身上衣带边快步前来应门。
「大夫,大夫救命!」门才开,慕平慌乱地抓住医者的手,就要往回拖去。
「等等,这位大爷,我尚未拿药箱啊!」大夫揉了揉犯疼的额边,大清早被这么吵醒实在是有些难受。他往回拎了药箱,这才随慕平离去。
回到了酒肆之内,大夫一进门便瞧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楚扬,大夫连忙走近为楚扬切脉,而后唤过慕平。「他身子这么弱,不好躺在地上。大爷,还麻烦你帮个手,将这位爷送进房里。」
慕平点头,连忙趋向前来与医者一同将楚扬往楼上他的厢房送去。
安置好楚扬后,大夫立即拿起银针为楚扬针灸治疗,慕平瞪着双空洞虚无的眼远远退在后头,坐在自己房内的椅上动也不动,看着血色尽失的楚扬。
一个时辰过了,天大亮,朝阳穿透窗纸透进房内来。大夫松了口气,拿起被子盖在楚扬身上,收好药箱零碎之物,后开了张药单与慕平。
慕平仍是僵着远望楚扬。
大夫摇了摇头,将写妥的药方塞入慕平手中。「大爷,且先照这帖药一日二次煎服,隔几日我会再来看看,记住别让这位爷动气伤心,这位爷身骨天生有损,肯定自娘胎便带病,他啊,气不得怒不得、心伤不得郁积不得。若伤心动气则必大病一场,这回是来得早,命捡回来了,如要再有下回,那可真是神仙难保。」
慕平望着单子发愣,点了点头,由怀中掏出了碎银与大夫。「劳烦你了。」
「应该的。」大夫收过诊金后摇头离去。
慕平握着那张单子半晌,混乱的心绪好一会儿才自纠结中抽出,他摇了摇头,拭去眼角无用的泪,摸了摸怀中所剩无几的碎银,出门往药材行抓了些药回来。
向来远庖厨房的他,买回了药,但火生了半天才生起,又在厨房里找了半天药盅,好不容易东西弄齐了,才发现到底几碗水煎熬成药,他忘了问那大夫。
掩面倒入药后,将药盅盖上,他沮丧地跌坐泥泞尘土地上,他始终笨手笨脚一事无成,自幼而长从未变过。
像他这么无用之人,楚扬为何始终牵挂?
煎熬了几个时辰的药汤倒入碗里,端进房内至于桌上,烧烫的碗沿让慕平的手指红肿不堪,然而他只抹了几下,便靠近床边小心翼翼地探视楚扬。
「楚……楚大哥……楚大哥……」连唤几声,不见楚扬转醒,慕平有些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扬若不醒,这药不喝,热便不退,病就不好,他从来未遇过这等情形,有些手足无措地在床边跺足着,不知该不该叫醒楚扬。
后来,药汤也凉了,慕平仍是举不定主意,他无法预料倘若唤醒楚扬,会再发生什么事。
心里头怯意骤生,最后他选择远离楚扬,坐在门口一张梨花椅上,遥望着楚扬,望着楚扬胸口起伏,以确定楚扬尚有一息存在,没有离他而去。
「楚大哥,你千万别有事,千万千万别有事。」慕平喃念着。
几个时辰后天昏暗了下来,他没有起身点燃油灯,只是从眼观换为耳听,听着楚扬微弱鼻息,一呼一吸,在晦暗无光的夜里微微响着。
入夜时,突地楚扬气息越来越弱了,慕平颤抖地走至楚扬床畔,伸出手指探着楚扬鼻息,他发觉楚扬气若游丝,忽有忽无。
「楚大哥……楚大哥你别吓我……」慕平伸出颤抖的手,试探般轻轻摇晃了楚扬身躯。
然而楚扬仍是不动,无血色的脸庞在微微透入的月色映照下苍白得骇人。
「楚大哥!」慕平剧烈地摇起楚扬,他害怕楚扬真的会就这么离他而去。「楚大哥你醒醒,快醒醒啊!」
楚扬没有回应,他的惨白犹若尸体,无半丝得以存活的迹象。
慕平痛苦地跌坐床畔,双手紧握着楚扬手臂,摇晃着。「别走,你别走,我什么都答应你了,求你留下来,留在平儿身边。」大夫骗了他,他说楚扬的命救回来了,然而听闻楚扬愈渐薄弱的气息,慕平胸口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