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欺骗。
他一个人孤守石窟,笙始终没回来过。
笙没有守住他的誓言,任他只身空盼。而後,日升日落、花开花谢,他双眸紧锁封印以解,洞穴外空旷的野地。多少时间过去,他不敢动一下,就怕笙回来了,会找不著他。
明知笙在欺骗他,明知笙再也不会出现,但他却固执地守著一戳即破的诺言,安静地不发一语,静默地等著。
林里,近来不太平静。小璃东探西望地在岩洞不远处食草。它不走远,时而频频回首望望洞内动也不动的饲主。它倾著头觉得奇怪,玉璃已经好久没玩它了,但看了会儿,便又将注意力回到青翠的绿草上。
突然,远处的草丛传来了一阵的声响,它在野地上跳了几步,大眼睛探了探,以为是笙回来了。
哪知,嗖地声有个长长的黑影突然射出,它吓了跳想要跑,但发现得太晚。
伴著咻咻的声音,一只尖锐的异物穿射了它的喉际。
「吱──」玉璃,猎人,是猎人。
它的喉间好痛,声音发不出了。猎人来了,要来猎杀它们了。它瞪大了眼,拼了命要叫洞内的玉璃,但是好痛,真的好痛,它受不了了。
「吱……」玉璃,快跑,猎人来了……
草丛里,走出了两名猎户。他们身上穿著禽类皮毛缝成的衣服,身上挂著猎补到的野味,手上,就拿著射杀兽鸟的大弓。
「啧,没三两肉的兔子。」一名较年迈的猎人先走了出来。
「别抱怨了,今天收获算不错的,冬天将近,所有的野兽都躲了起来,你看看我,才猎了两只飞鸟。 」另一名较年轻的猎户跟在他身後步出。
「也罢,反正这只兔子毛色挺不错的,回去就把它皮剥了,给我家小孙子做兽衣穿。」老猎人由穿喉而过的箭端抓起,将白兔取了下来,检视它的毛皮。
「等等,等等,你看那洞内!」年轻的猎人双眼一亮,迅速搭上了弓。
老猎人寻著他的视线望去,见著一只有著雪白毛皮的白狐站立在洞口。它银色的双眸绽著诡异而骇人的光芒,嘶哑的吼声低鸣不绝。它的愤怒显现在颈後猖狂扬起的毛发上,对准了他们,露出森冷獠牙。
「杀了它,杀了它你的小孙子就可以做一整个冬天的衣服了。」年轻猎人箭头瞄准了白狐。
老猎人打了大半辈子的猎,他只消望这美丽而高傲无惧的狐狸一眼,便知此狐非一般寻常禽类。
「不行呐,那是狐仙啊!」老猎人喊著。
年轻猎人惊讶地回过头来,但弦已放,竹箭势如破竹射出。
突闻,一个风声响耳,四处血溅,老猎人再回过神来,箭已落在泥土地上,而他身旁的年轻猎人应声倒地,咽喉被利牙所断,圆瞠著目,一片鲜红染湿了黄土地。
白狐踏在猎者的尸体之上,腥血沾上它身,那双眸中积累的狂怒被无知的人们点燃,释放出了它深藏内心的魔性。
顿时山风袭卷,翻起砂石蒙天,遮蔽了秋阳。
「狐仙!」老猎人哀号一声,吓得口吐青色秽水,双眼翻白,肝胆俱裂而亡。
黑暗袭来。
玉璃卷曲著身子,倚著冰冷壁岩。银色眸子,失了以往璀璨光芒,如花笑靥,亦不再绽放。
他伸出染血的指,轻柔地,推著白兔惨红的身躯。 它软软如毛球般的身体僵了、冷了;聒噪烦人的叫声失了、止了。
「小璃……」他推它,它动也不动。他喊它,它也全无反应。
笙说,为它取名叫小璃,是要它成为他的一半,分予他怜悯与慈悲。
如今,它在成为了他的一半後,又突然地被夺走。
怜悯与慈悲何用?
全消失了……
岩洞里,再没人说话与他听,再没人同他嬉戏。他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守著这再也不会有人回来的石窟,日复一日。
黑暗袭来,充斥了他。
心里,什么也不剩……
空荡冷冽的气息缭绕不散,唯一的声音,是他孤寂悲切的低鸣……
第三章
一个又一个的战争纷扰,让殷红的血染湿宁静安和的大地。争夺强掠筑成的皇朝兴了又败,一如黄帝诛蚩尤,又如少康灭寒浞,再如商汤弑夏桀。世事轮回,早有定数,兴盛有时,衰亡有时。
山谷与溪壑在岁月的磨煞中消逝,上古一场大雨导致人间成灾。後来,夏出大禹疏河治水,水退了,却唯留牧野以北仍旧湿泽遍布。
传闻,牧野北方的大泽之内住了一只狐妖,它会在星空灿烂的夜晚出现泽边,遥望满天星斗。禹治牧野水泽时,要挖渠引大水入海,但狐妖不肯,杀了许多疏洪的工人,禹无奈只得过牧野而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