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俊美的人啊……」方才所受的惊吓似乎瞬间全消失无踪了,翠看那男子过於清雅儒文的面貌忘了神,一时隐忍不住让赞声脱口而出。
但待那男子回眸一视,他眸中露出的寒光又让她惊醒过来,她被吓得连忙往後直缩,退到了床的最里边,然後除了不停地抖抖抖抖抖,还是只能抖抖抖抖抖。
这番猛抖简直就抖得她都听见自己骨头喀喀作响的声音了。
朝歌里存在的都是些狠角色,她这冒失小神仙是被叫来干嘛的啊,三魂七魄都快吓丢了!
「我让你勿要久留,但你还是没听话。」那男子正是商皇寿,他淡而无波的语调一如往昔地平静。
「你知道我会遇见笙,更会碰上伯邑考。」玉璃问道:「你那双眼除了这些,必定还看得到更多吧!告诉我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寿浅吟半刻,只道:「看见什么都一样,结局最终也只有一种。伯邑考是个劫,他将我们的命数环环相扣,任谁就算是逃开了,也会被对方拉扯回来。」
提至伯邑考三字那刻,玉璃察觉寿的眼神闪动了一下。虽然那只是微乎极微的波动,但玉璃却探得了些端倪。
筑西逐星的摘星楼,是为追寻谁的背影;寿从未动摇的情绪又是为谁有了波涛?西岐的伯邑考,那个受笙所护,由远方来的伟岸男子是个关建,但伯邑考刺入他肩岬那剑所造成的伤还揪呀揪地扯著疼。
这仇,他可记下了。
「告诉我结局是什么?」玉璃问道。
「最迟二十年,朝歌会灭。」寿说了,对於他皇朝最终的命运,却无半点惋惜不舍。
玉璃心想,如果无论做什么事还是都只能导向一个既定的结果,那他不再多做些事实在对不起背上的伤。
「别打坏主意!」瞧见玉璃那对双眸忽然转而含笑,寿转而警告他。
「你曾说过,不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拿到我眼前来是不?」玉璃试探性地问著。
「如果你听话,就算你要的是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摘来给你。」
「我只向你要一个人……」
玉璃话还没说完,却见寿早已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
「只有他不行。」寿又再重复了一次。「只有他不行。」
这相叠的两个句子里,可能已包含了寿最初与最终所有的想法。但诱寿说出这番话的玉璃却只是嗤鼻以对,这情爱究竟是什么东西,叫人一头栽了进,跌死了都还要笑?
伯邑考是寿的劫数?放心,他会先除之而後快的!
摘星楼阁丝竹管弦之声从未休止,昼夜皆有乐师奏靡靡之音,舞伎成众从乐而舞。君王拥红颜於身侧,自此再不早朝。
是日,北海战事告急,率兵前往剿灭乱党的太师闻仲陷入苦战,宗庙内占卜呈大凶之象。朝歌百官惶然,在始终见不著纣王的焦躁不安之下,遂集结密议,二百余人直闯摘星楼。
摘星楼建地宽敞,身著官服的殷正百辟由两侧排开,趋下乐师舞伎,顿时整座摘星楼化为悄然一片,气氛僵持。
寿卧於席上,手持青铜爵饮落其中酒酿,他神色自若,不理会众臣的突兀打搅,倒是陪侍他身旁醉得差不多的玉璃一双眸子骨碌骨碌地转著,有些不高兴正浓的兴致就这么被打搅了。
尔後,玉璃却在那堆人当中,发现笙的踪影。但他只望了笙一眼,随即就移开了视线。笙的双手裹著白布,是昨夜伯邑考剑锋所划。笙的出现让他感到些许心烦,他实在不想如此在意笙和他的伤,但心绪就是无来由地会飘向那处。
摘星楼内沈闷得可以,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无意间绊著,又跌回席上。
寿不慌不忙地接住他,并说了声:「这么仓皇?」
「才没!」他胡乱回应,顺手就夺过寿手中的青铜爵,喝完杯中剩下的最後一点酒。
他们比邻而坐,看似亲匿地肩碰著肩互语著,似乎将在场的朝臣们当成从不存在般,任其呆若木鸡地睁著双眼,看著他们一贯以来就容易令人想入非非的逾矩举动。
臣子们面面相觑尴尬不已,最後是大臣箕子忍无可忍,抱本上奏。
「禀陛下,闻太师北海平乱陷入苦战,如今是否请陛下派兵增援,以解闻太师之危。」
「你说呢?」寿虽是听在耳里,却转而询问玉璃。
玉璃醉眼迷蒙笑道:「那与我何干?就算全天下人都死光又怎样,有你陪我就成了……」他打了个酒嗝,随即笑了出来。
玉璃的目光不经意又瞥回笙的身上,笙虽看似神色自若,但身影却隐入了朝臣之中,忽然间他很想知道一个人的忍耐究竟能到达怎样的境界,更想得知笙那看似云淡风轻的神色除了温和沈稳外,到底还存在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