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那声音急迫地说著。
「出……出来……」他等了好久,他等了他好久!
他在这火光掩映中,只顾著环视四周,非要找出那个声音不可。怎么会走,怎么可以走?多少年来,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火朝他狂扑而来,天雷落在他身旁不远处,玉般平滑的肌肤灼伤了,缠绕他的枯藤蔓草燃得焦黑。
他痛,却执拗寻找声音来处,不愿自这要将他灭绝的大火中离去。
「出来……让我见你……」浓烟呛入了他的肺,烧伤了他的喉,他嘶哑喊著,用仅存的朦胧视线,在一片狂风肆虐、火舌高涨的危境中纵声。
他急,怕这声音就此消逝,用尽自己所有力气,在燃著火的夜里,拼命搜寻任何可能的身影。
忽尔,感觉到了什么,他回眸,望向万星闪烁、夜凉如水的天际。
天上有声音,万般嘈杂。
是谁的眼,在天上看著?
他愣,发现那繁星点点窥探凡世,千百年来竟皆冷眼旁观,看他的寂寞、看他的静默不语,却从未想过施加援手,只是身处事外。
轰隆声大作,奔雷在他双眸凝视间朝他面门而来。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旱天雷要取他性命,他无惧这场灾厄,有的只是疑惑和不解。
须臾之际,天有流星殒落,他凝视那华美璀璨的光芒划过夜空,兴起众星一阵喧哗嚣乱,挟带柔和光晕,来到他的身前。
雷,降在那颗星子身上,为他挡去灾劫。忧虑烦扰著本应爽朗的面容,接著星子绽了个小小微笑,天雷烙下的疼,他心甘情愿地受了。
天相星,你为救此妖竟私落凡尘,玉帝若知定不轻饶!
漆黑夜幕,繁星多不胜数,虽轻如蚊蚋作响,但他仍可清楚听见那些星子们七嘴八舌之下的惊叹与惋惜。
「随我来!」
星子执起他的手,有些突兀,轻微地颤抖著。
接著,他舍去萦绕不散的苦郁,在星子冰凉却柔和的目光注视下,笑了。
「是你……对我说话的人……是你……」乾涸渴燥的喉逼出言语,他狂喜,望著星子声音流露出的薄唇,双眸紧揪不放。
「这地方太过危险,不宜久待。」
他直觉星子牵扯著他的手,要将他带离这片大火漫烧、浓烟呛鼻之所。「天上那么多星星在看……你却是第一个对我说话的……」他止步,让走在前的星子回过头来。无与伦比的欣喜在突闻此星声响之时,灌入了他荒芜的心田,他不知该怎么对这颗星子表示,他只能让溢满心头的愉悦化作笑容,洋溢脸上。
天相星回过头,突然间,为这妖异绝美中,却带纯真懵懂的眼神所惑。他突地震了一下,松开紧握著的手,但对方察觉,柔荑立即又攀上他的。
天相星在他眼底瞧见一抹悲伤,但一闪即逝後,却是由坚决而代之。
他是女娲补天遗留人世的玉石,因受天狐禽类灵气所染,化为妖身。妖者,天地不容,每过千年需承受天雷劫数,历三劫而不死者,视为命不该终,若加潜心修炼则可成仙。
他在天,每当旭日低垂繁星高挂之刻,俯视而下,便望见虫鸣蝉吟中玉石静默孤独的身影。多少岁月流逝、物换星移,他就这么注视著他,千年之久。
天相星从未想过,当玉石睁开双眼时,自己竟会被那双银眸中轻舞流转的光芒所捕获。望著玉石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的神情,他的心魂自此动摇。
是天人,就该无私无欲,今日他起了私念,为救此妖而擅落凡尘。 原来,天雷是玉石的劫数,他替玉石挡劫,玉石便化为了……他的劫数……
天之上,一片哄然。
他仰望天,了然叹息。
他饿了。
由沈睡千年的梦乡中转醒,他真的饿了。
树丛里,他安静地藏匿著,收敛身上所有气息如石般不动。忽尔,一只兔子缓缓地跳了过来,它偶食绿草,偶将灵巧竖著的耳朵左右转动,小心翼翼地听著四周动静。
兔子距他不满一尺,但他仍不动如山,因他的目的不是这只可爱娇小到填不满胃的小不点,而是……
另一旁忽然窜出一头野豹,没发现他的存在朝小兔扑去。
他静谧的双眸突有银光闪灼,变得森冷无情,在野豹还未及猎杀白兔之时,便由藏身久的矮树丛中轻灵跃起,口中利齿忽现,迅雷不急掩耳间从容断了野豹的喉。
温热的血霎时喷了出来,溅在如茵草地上、溅在那只纯白兔子上、溅在他的脸上。他伸舌舔去唇边血滴。野狐的本性在他的身上扎了根,他是头饥肠辘辘的兽,为果口腹,而听从本能驱使,猎杀任何比他弱小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