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26)
“你见我,不用行礼。”阮羲进来后,直接走到卞有离身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手臂,温言道。
卞有离站在原处,环视了周遭跪拜的众人一圈,转头犹豫地看着他:“这,是否于礼不合?”
闰六随众人跪在一旁,闻言不禁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卞有离。
想当日,闰六质疑跟将军同席用饭不合规矩之时,卞有离的不屑之情是多么的溢于言表,那个反应又是何等的义正言辞。
彼时卞有离说起尊卑秩序的洒脱说辞言犹在耳,时过境迁,变脸竟是这么轻易的事情。
闰六默默低头,深觉自己以及众兄弟是被某种套路哄骗了。而哄骗自己的人,竟然还让自己觉得敬服。
莫非这就叫,鬼迷心窍?
卞有离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闰六记在心里,他此时的心思都放在跟阮羲打交道上。
阮羲免了卞有离的行礼,把闰六等人也都叫起来,目带欣赏地打量一番,然后对卞有离笑道:“他们都是你的兵?”
“是,王上可要认识一下?”
“你认识就行,”阮羲笑道,“等他们建功立业,孤自然能记得。今日,孤是来见你。”
卞有离立即意会,对闰六道:“闰大哥,你们先去操练场。”
闰六应了一声,带人鱼贯而出,不过片刻,帐中便空荡荡的。见人都走了,元禾也欠身告退,守在外面。
帐中顿时清静。
阮羲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下,见卞有离站在原地,于是也催着他坐。
卞有离依言在他对面坐下,静默半晌,没人说话。
这回是阮羲不请自来,卞有离自然先等他开口。但对面的人迟迟不开口,卞有离不禁感到奇怪,抬头望向阮羲,却见他一直盯着桌子看,面色也不似平常那般,像是有些愁容。
“……泽安?”卞有离微微踌躇,唤道。
“嗯……嗯?”阮羲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眼里含了点茫然,将目光调过来跟他对视。
卞有离看了看桌子,抬手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阮羲,尽可能自然地道:“你今日怎了,可是有何烦心事?”
不知这话是否显得逾矩,卞有离只能尽力保持着没有异样的神态,问过之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阮羲似乎突然回神,意识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马上歉意道:“我……我是想来看看你,不知你在此处,起居之类可还习惯?”
“嗯。”卞有离垂眸盯着杯中,看茶叶起起伏伏,归于沉寂。
又是良久无言。
情况似乎不见好转?
卞有离放下茶壶,手臂支在桌上托着脸,迎面看向阮羲:“你方才说,以后我见你的时候,不用行礼,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阮羲认真点头。
“那么,”卞有离笑意微显,“我的话也当真。”
阮羲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卞有离是在说信上那些,都是真话。
卞有离含笑时,原本有几分出尘清冷的面容都因此显得柔和起来,眸中像是蕴了一泓深泉,不能见底,却藏着莫名吸引人的力量。
此时他这般看着阮羲,眉目如画,眼神里仿佛透着鼓励的意味,纯粹而洁净,让阮羲竟然感到一丝愧意——这样一个人,难道不值得坦诚相待?
“我……今日早朝时,”阮羲顿了顿,终于说道,“经林相国等人推荐,要江延去洛国出使。”
这个明察之前也提过,时隔不多久,又听到了同一件事,卞有离本来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也忍不住顺着问下去:“江大人出使洛国之事,可有不妥?”
这事憋在阮羲心里一早上,江延那边不仅没能说通,还又添了新的担忧。而且,朝中的人是很大阻力不说,纵使去到太傅那边,阮羲知道,自己也避免不了想要避免的结果。
然而这份苦闷找不到别人诉说,此时卞有离一问,阮羲当即有全盘托出的欲|望。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洛国与我们不睦已久,边境总有争端,近年来他们野心日盛,招兵买马,早就看不得荆国留在世上了。派人出使有何用呢,江延这一去,不过平白给他们送靶子罢了。”
卞有离疑道:“对他国出使之人,洛国也敢动手?”
不伤来使乃各国共识,洛国若真对江延做出什么,那可算得是有违道义之举,合该受各国唾弃了。
伤本国之声名,只为撂敌国面子,这笔生意,应该很不划算。
阮羲苦笑道:“若是旁人去,他们也许冷落几日就放回来了。可江延自幼与我一同读书,无人不知,拿他来威胁我,岂不是大有可图?”
卞有离听阮羲一开始的话,本以为他的意思是洛国可能会故意对付江延,打压一下荆国面子也就罢了。此时听到阮羲此言,不禁大吃一惊:“你是说,洛国会冲着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