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149)
阮羲搁下笔:“拿过来吧。”
元禾呈上信封, 目不斜视, 安静地侍立一旁。
阮羲打开信封一一展开,里面信纸足足三张, 每一页都写满了字。
三页纸也不算多, 阮羲只读了一遍, 可是视线停留在最后一页时,久久没有动弹。
元禾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王上?”
阮羲忽然把信又匆匆扫了一遍, 然后快速叠起握在手里, 猛地站了起来。
“王上?”元禾吓了一跳,“您要出门吗?”
阮羲胡乱点了点头,扔下一句“孤自己走走”, 满桌子的奏折也不顾了,直接就往外面走去。
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留下元禾愣愣地站在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门,又看了看桌上的信封,不知所措。
纵使一无所知,可元禾平白就觉得,自己谨慎了这几天的缘由,可能被什么给刺激出了一个口子。
好像有些事情,很快就要见个分晓。
到那时,是晴是雨,自有定论。
阮羲拿了信,只身从长泰殿走出去。他简直不是在走,若非仪态没变,按速度来看,说是在跑也没问题。
手里质地轻薄、细腻洁白的纸张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扎手且沉重起来。
信上说的都是什么?
说他的父王当年移情别恋,眷宠新人,背叛跟母后的誓约,并非本意,都是因为林忠实下了药?
而卞有离性情变化,举止有异,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还能有这种说法吗?
阮羲紧紧地抓着信纸,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把它握成了一团。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哪条路,所幸一个宫人也没有看见,再想往前时,发现前边是被锁住的一所宫殿。
他怔怔地看着宫殿的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是他母后生前的居所,也是历代王后的住处。只是当年林妃提出要住进来,却被父王拒绝后,那女人便使小性子硬要封了这所宫殿。
从此之后,这曾经是全荆国最尊贵的女子才能居住的地方,就变成了废弃之地。
但幼小的阮羲当然不甘心,他想念母后时,就很想回去看看。有一次实在太想进去,就带着江延来帮忙,把宫门的锁给弄坏了,这锁也就是看着完整,其实一拽就开。
后来他偷偷进去好多次。
可是自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因为要面对的太多,痛苦太多,艰难太多,到处都是刀剑相逼,多走一步就是无底深渊,少走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这个宫殿里锁住的,是未经风雨的那个自己,虽然有着无知的幸福,却太过没用。
所以他不想进去看。
而一切的起始,都是因为父王娶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像是忘记了跟母后的恩爱过往,山盟海誓都只剩了薄情寡义。
可是……是这样吗?
太傅信上说,这都是洛风的话,因为这药来自洛国,在许久以前从西什那边传到洛国去的,因为药效可怕,很快就被列为禁药,不允许出现。当时王室彻查,只有两盒去向不明。
林忠实不知道是从哪儿搞到手这两盒,因为一盒只够对付一人,所以他用的也十分小心,一次用在了先王身上,一次用在了卞有离身上。
事实证明,药效的确立竿见影。
阮羲在宫门前站了半晌,试探似的向前跨出一步,当即就要收回来,却又硬生生忍住,把脚落在地上。
有了第一步,第二步就显得简单多了。
一步,两步……他终于走到宫门前面。
锁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朱红宫门也不复往日鲜亮,漆皮成片成片的褪下来,留下斑斑驳驳的红黑印子。
阮羲伸手碰了一下门锁,手指立马沾了灰,他收手盯着手指头看了看,又伸出手,轻车熟路地把门锁一拽。
阮羲没想到,数载已过,原来开锁的方式还留在他手上,经年未改。
他把锁打开,掩着口鼻把门重重地一推,灰尘四起下落,片刻之后,可算是消停下来。
灰尘都安分了之后,阮羲才放下袖子,认真地打量起殿内的景色。
其实谈不上什么景色了。
迎面是一个花园——本来是花园,现在只有疯狂生长的杂草而已。
他犹豫了一下,抬脚跨过门槛,终于又站到这里面。
虽然,一切都已经不是当年模样。
可即便如此,放肆蔓延的野草遮盖了所有的小径,那些名贵美丽的花朵连一根茎也没剩下,好多树都被藤蔓缠死了,阮羲还是能轻易分辨出它们以前的样子。
哪里种的是什么花,是什么草,什么树,排成什么形状,有什么说法。
都还在他的记忆里,历历在目。
然而这里面也不止是这些。
因为母后故去不久,父王就纳新人入宫,阮羲心中不忿,不愿去王陵祭拜那个注定会合葬的陵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