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晴轩的侍女福身恭送。
杜小曼离开了栖晴轩,她觉得自己走得很从容镇定,但其实脚步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手心渗出了冷汗。
那幅画,画的似乎是这座别苑的星棋亭夜景。
几支翠竹,掩着小亭,亭外烟波浩渺,半天一轮明月,映照湖中。
画上题着几行字,是影帝那笔风骚又风流的行书。杜小曼只认得出其中的几个字,但凭这认出的几个字,她顺出了那几行像诗又不是诗,像词又不是词的所有内容。
因为,那个晚上,那段歌声,将这几句深深烙在了她的记忆里——
都道好梦消夏凉,总把须臾做久长;转头一望千般尽,人生何处是归乡。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小曼很错乱,很混乱,各种乱。
脑内一片空白,她不禁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几个侍女在后面连跑带喘地追,似乎在说什么,但杜小曼听不见。
有路就走,没路就拐,长廊,月门,嗯,墙,嗯,这边有路……
嗯……花园……
她顺着小路,一头扎进一片竹林,林中,站着一个人。
宁景徽。
他袖着一卷书,站在竹林的阴影中,竹影斑驳,他的面容不甚分明。
杜小曼与他愣愣地对视,脑子终于喀嚓喀嚓,艰辛地转了两下。
“啊,我路过的。你……你随意……”
侍女们气喘吁吁地跟上,立刻低头福身。
宁景徽盯着杜小曼,微微抬手,侍女们一脸尴尬,低头无声无息地倒退离开。
杜小曼想走,但被宁景徽的双眼盯着,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挪不动脚步。
宁景徽开口道:“裕王殿下已上书皇上,要娶你为妃。”
杜小曼大脑当机中,两眼直勾勾地维持着被雷劈了的癞蛤蟆状态,听见宁景徽接着道:“你与慕王爷仍是夫妻,裕王殿下让皇上先赐你们和离,而后殿下再娶你为正妃。”
杜小曼继续怔着。
宁景徽向前走了几步,垂眼看着她:“郡主只是想嫁个男人,终身有托?”
啊?杜小曼仍在死机。
“郡主想要的男人,一生只娶你一个,再无他人。可是如此?”
宁景徽的表情很平淡,声音也很平淡,但杜小曼却感到一股寒凉之气从骨子里蹿起来。
她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本阁可以娶你。”
轰,杜小曼的天灵盖再次被旱雷击中,神经抽搐。
“你……你说什么……?”
宁景徽仍是那副好像在谈谈天喝喝茶的表情:“郡主改嫁本阁,算是下嫁。但本阁可以承诺,今生只娶郡主一人,与其他女子,再无瓜葛。裕王殿下并非郡主的良人。”
苍天啊。
被求婚了!
宁、景、徽、在、求、婚……
谁、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呵……
右相大人,您不是要进京后抓我去蹲小黑屋的吗?
这个剧情是为什么?
您精分了吗?
杜小曼张了张嘴,几个破碎的音节后,终于吐出了完整的句子:“宁大人,谢谢你。但是,你不是怀疑我是月圣门吗?一进京你就要抓我。”
宁景徽一脸淡然地说:“此事可以再计较。”
再计较?说抓就抓,说放就放,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杜小曼无力了。
“您要不抓我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其他的事情,我,我就当咱们的脑子都坏了吧。我不想跟裕王殿下结婚,当然也不想跟你结婚。我什么婚都不想结。我不是想找男人。你们也不应该找我这样的人。其实我是路过的,我就是一瓶酱油,真的!啊,酱油这个说法你可能听不懂……总之,我们大家互相放过不好吗?”
她苦逼地说出这句肺腑之言,望着仍然一脸平淡的宁景徽。
宁景徽的表情没变、目光没变、连睫毛下垂的角度都没变。杜小曼有点绝望:“我觉得,你还是抓我关我比较好,想抓就抓……现在,感觉……挺吓人的。总之……总之,拜拜,再见……”
她转身就走,宁景徽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本阁的承诺永远不变,郡主请仔细考虑。”
杜小曼抖了一下,加快脚步,突然脚下一绊……
明明是空地,她却以饿鹰扑食势猛地扎向了地面。
魂好像一瞬间飞出了身体,再反应过来时,在侍女的惊呼声中,她已经成大字型铺平在地上,幸亏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脸没撞到,鼻子和门牙都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