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干承基提了个食盒,愤怒地站在我面前,叫道:“这粥又冷又馊,能吃吗?你想找死啊?”
他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煮得很烂的米饭和一碗炖得浓浓的鱼汤,排出两样小炒,道:“趁热,快吃吧。”
鱼汤正冒着热气,屋子里弥漫了鲜美的鱼香味。纥干承基将勺递到我手中,语气好生平淡:“快吃!”他似若无其事般扭过脸,但目光却不肯与我相对。但我不去看他时,他却又偷偷拿眼来瞟我,偶尔被我发现了,触着了我的目光,顿时如火烫了一般缩了回去,轻轻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窗外。
我举起勺来,将米饭和着鱼汤,舀了一大口,连同心头哽动着颤抖着的一团,狠狠咽下。
屋外,不知何处的夜鸟惊起,发出一声哀鸣,扑楞楞飞向远方。
“我找到了你遗落在汉王府的衣裙,套在一个刚死的女人身上,毁了她容,把她扔在河里了。”待我吃得差不多,纥干承基忽然说道:“你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了,爱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我自然吃不下去了。默默坐回c黄沿,才问道:“汉王府的人,知道是你救了我么?”
纥干承基冷笑道:“我么,原和汉王一丘之貉,坏事干得只比他多,不比他少,自然不会有人疑心到我头上。”
我无法辩解,只将头轻轻靠在c黄头,无力闭上眼睛。
纥干承基走过来,摸了摸我额头,慢慢道:“嗯,并没有发烧。我白天已经见到络络了,把你的事跟她说了,她正等着你搬过去。你是今晚过去,还是在这里再多休养几天?”
再休养下去,我还狠得下心把曾伤害过这少年的话再重复一遍么?我立即道:“我自然今天就去。”
纥干承基嘴角欠动,欠动了几次,才掠开一个凄然的苦笑,道:“容书儿,你的心里,真的就认定我是和汉王一样的人么?”
他当然不是。虽然做过许多坏事,可他依旧具备着一个人之初最闪亮的纯朴和天真。尤其是对我,这些天来他对我尽心照顾所花费的精力,只怕远比他刺杀一百个对手还吃力。他的手,持剑杀人比用勺喂药要顺手多了。
我说他是和汉王一样的人,可他这些日子,对我全然是小心翼翼的怜惜爱护。这么个狂傲不羁的少年,必然从不曾这么对待过一个女子吧。现在想来,当日救他毒伤之后被他当众强吻,多半也是为了保护我了。如果那些杀手不是认为我是纥干承基的女人,只怕早就生了觊觎之心了。
但我,一个不属于大唐的女人,又怎可再给这少年一丝的机会?长痛不如短痛,这缕情丝,我为他斩!所以我头也不抬,依旧闭着眼睛,轻描淡写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
纥干承基的呼吸变得浓重,鼻中温热的气息喷到我脸上。他几乎从牙fèng里逼出字来:“不错,我是坏人。我救你,就是为了让你成为我的女人。我没安过好心。”
他忽然将我按倒在c黄上,将我压在身下。
我一惊。难道,我到底看错他了?还是,激怒他过了头?
但事已至此,有些苦果,我得自己吞下去。何况,再大的苦果已经不得不咽下去,又何必在乎其他?
所以我没有挣扎,只是看着纥干承基,平静而清澈对着纥干承基的眼。
纥干承基的唇慢慢接近我,眸子里跳动的火焰,不知是痛苦,还是悲伤,但跟我四目相对后,渐渐却转成了压抑不住的沮丧。
“容书儿!”纥干承基凑到我的耳边,道:“我真想把你捏死!”
他立起身来,吼道:“不是要去江夏王府?起来,我送你去!”
我本是穿了件单衫给救回来的,后来纥干承基找来两套衣衫来给我更换,却不合身,也便没什么可以收拾的。
我站起身来,纥干承基紧绷着脸,把他的外袍披到我身上,才将我背到背上,沉声道:“你扶好我!”
耳边风起。这个少年已如大鹏般飞上屋顶,飞跃而行,竟比骏马还迅速许多。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传说中的轻功,梦幻一样在这清凉的初秋之夜展开。
他实在是个神奇的人物,就如金庸小说笔下的剑客一样神奇。但这神奇人物的心,只怕已被我伤得千疮百孔了。我心里叹息,但愿,我走之后,他莫要再走邪路,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子,为他守望,为他骄傲,为他幸福。
不久,江夏王府已近在咫尺。它的围墙虽高,但纥干承基只轻轻一飘便已掠过,江夏王府内熟悉的景物在月光下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