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苍头道:“是吟容姑娘吗?”
我和清遥俱是一怔,我忍不住道:“不是泣红吗?”
老苍头陪笑道:“这个老仆却是不知。不过东方公子也非外人,倒可叫人去请一请吟容姑娘,看她肯不肯出来一见。如果是姑娘旧识,自然可一眼识出。”
这时我们已至一厅堂前,陈设并不豪华,却是整肃古朴,高悬了一块牌匾,写着“诗书传家”四字,却已十分陈旧,隐见裂纹。
我们进去落了座,老苍头已然退去,有小丫头前来奉茶,然后静侍一旁,不苟言笑。
清遥皱了皱眉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你们主人熟,不必那般拘礼了。”
小丫头恭谨施了礼,缓缓退下。
我道:“苏勖家里,倒是教得很有礼数。”
清遥道:“书儿,苏勖家的新人,叫吟容。”
我皱眉道:“吟容,这个名字倒是好,难道是苏勖给泣红改了名字?”
清遥微笑道:“泣红这名字,自然不适合居家的女子。不过吟容这个名字,似又有些深意了。”
我正要问他是何深意,见他笑得古怪,忙住了口,心中已了然了。吟容吟容,不就是念着容么?而我正是姓容。
正在相视无语间,一阵香风微拂,一抬头,正是泣红霎着细媚的眼,咬唇笑着,款款走来。她的打扮,全然没有了那日酒楼之上的艳媚。水蓝的衣衫,并无太多花边,纯净的一色,反将她雪白的面容衬出几分高贵来;头间首饰也不多,但发际那支美丽闪光的双蝶钗儿,双蝶振翅欲飞,垂下了紫水晶的流苏,在耳际微晃,不见艳媚,却更见娇美。那日在酒楼上争斗时伤了额,此时伤处贴了个粉白的膏药,剪作了梅花的形状,微显俏皮,却不失清雅。
“泣红!”我满心欢喜,站起身来握住她的手。
泣红盈盈拜道:“姐姐,吟容再谢您的搭救之恩了!”
我笑道:“说什么呢,同是女人,哪有看你给欺负的?我只不放心你,打算赎你多时了,谁知苏公子有心,先行救了过来。——你的名字,已经改作吟容了?”
泣红,也就是吟容,道:“既然公子赎了我出来,贱妾身家性命,便全是公子的,名字自然也该公子为我重新取过。”她提起苏勖时,眸中含情带羞,脉脉如水,更显得容光焕发,娇艳欲滴。
这时门外有人轻咳。
一抬头,依旧一身石青袍子的苏勖缓缓踱了进来,微笑道:“有贵客至,苏勖居然游荡在外,真是失礼。”
吟容更形喜悦,飞快走到苏勖面前,道:“公子回来了?饿吗?我已炖了鸡汤,现在取来给你好不好?咦,额上有汗呢,要不要把衣服解解?”她取了自己帕子,往苏勖头上擦去。
苏勖迟疑了一下,接过帕子,轻轻道:“我自己来。”语调竟也极温柔。
我心里略有苦涩。看来,一场英雄救美的故事,会极完美地收场了。
可惜,我不是那女主角。
正感慨间,只觉身畔目光灼灼,一抬头,清遥正深深看我,有些责难,又有些无奈的模样。
第二十四章 旧事
我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如果早知道苏勖如此仗义,肯不顾一切出手相救泣红,大约我那日没那么容易接受清遥吧。——不过接受不接受又如何?只不过是个孤独的游魂在异世寻觅着的一点寄托吧。
感情么?一个异世的云溪月,又能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去爱一个人?
我自嘲地苦笑,抬头看向苏勖,他却也正看我。四目一对,他立刻缩回眼神,向着清遥笑道:“我那日知道了书儿下落,本待通知你的,正好事多,又知她很是安全,竟忘了。”他这话自然不是实话,连我都猜到了他是刻意隐瞒我的下落,何况东方清遥?
清遥微笑道:“哦,苏兄的心,我自是知道。”
他说的虽是闲闲的,但连苏勖也窘了窘,才道:“东方兄,吟容炖了汤,且在这里吃午饭,边吃边聊啊。”
清遥淡淡道:“不必了,我中午还有应酬,不能相扰了,改日吧。”
清遥行了一礼,一拉我,回身便走。
我心里倒有些恋恋之意,边走边回头张望。
苏勖只送了几步,便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去。只是他向来如星子般晶亮的眸子,却沉静如水,深沉如水,再看不出那水下是否有着涌动着暗流,或是正酝酿着惊天的波涛。
回到书苑的一路之上,清遥都是阴沉着脸。我为自己心里对苏勖的那点莫名情愫,居然有丝愧疚一般,不太敢跟他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