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我握着他的手时,另一柄宝剑如毒蛇般蜿蜒而来,恰恰刺入纥干承基的脉门!
纥干承基如梦初醒,痛楚地失声惊叫,宝剑“当”地落地,一串血从腕间汹涌喷出,将我素色的衣衫,淋满鲜红夺目的血花。
剑客失了剑,便不再是剑客,亦不再可怕如召唤死亡的魔鬼。伺机而动的无数刀剑,立刻瞬间指住了纥干承基的全身要害。
我瞪着眼前溅开的血花,有一瞬思维不能转动,只是下意识地慢慢松开抱住纥干承基的手,在纥干承基惊痛的眼神里发怔。正迟疑恍惚之际,已被一个人拽到了一边,正是方才刺了纥干承基一剑的侍卫。
这人穿了一身宫廷侍卫服装,面容好生熟悉,正是跟我告别没多久的苏勖!
纥干承基的骄傲倔强在见到我和苏勖站在一起后全然化去,如同被抽去所有骨髓一般颓落失落,无限愤怒和绝望地瞪着我:“容书儿,你又骗我!”
他认定了,我故意用手段拖住他,好让苏勖暗算他得手?
我努力牵动嘴唇,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脸,却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和面部肌ròu的僵硬;他那绝望的面容,忿恨的黑瞳,直刺到我的心里,撕扯我得五脏六腑俱在扭曲疼痛,那几盏如豆的灯火,渐渐弥散成无数乱晃的星星,在漆黑的夜里铺满,铺满……
第三十六章 恨伤
醒来时已经躺在梅园我自己的卧室里,绣着缠枝牡丹的松软被子,柔柔覆在身上,怀里还掖着只暖炉。可为什么还这么冷啊!浓重的寒意,不从外面来,却在身体里由内而外透了出去,冻得我一阵阵的哆嗦。
白玛正在铜盆里拧着一块面巾,哗哗的水声,在寂寞的夜里,轻挑着每一根灵敏的神经,慢慢叫我回忆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桃夭跟在白玛后面,小脸涨得通红,泪珠在长长卷睫下滚来滚去,直磨蹭着白玛低问:“纥干哥哥真的被抓走了?他犯了什么事?该怎么救他?怎么救他?我的纥干哥哥是好人啊!”
白玛想来给缠得久了,颇不耐烦道:“纥干承基也是自己找的。你没看他把小姐给气的?”
她取了面巾走来给我擦脸,一眼对上我疲乏无力的眼睛。
“小姐!”白玛慌忙拭着我肿痛的脸,干涩的眼,温柔道:“觉得好些么?正叫人温了些清淡的桂圆莲子粥,端来你吃好不好?”
我摇摇头,问道:“不吃了,没胃口。现在什么时候了?”
白玛道:“只怕快天亮了。苏公子把你送回来时,夜就深了。你这模样,可把老爷给吓坏了。好在大夫来过,只说受了惊吓,休息几日便好,老爷才略略放心回去睡觉呢。”
我“哦”了一声,却在慢慢回忆着晕倒前的情形。
纥干承基,他的腕间流了那么多血,受伤必是不轻,这一被押去大牢,便是今日不审,明日也必是要暗审的,他又岂是肯随便招承罪过之人?到时不知会受些什么罪哩!
一个如此桀骜不驯之人,把他陷在不见天地的牢笼之中,受那些他素来看不上眼的下等皂率的侮rǔ鞭笞,再加上他认定我冷血无情,在最后的关头,还在利用他的感情欺骗于他,心中不知在受着怎样的折磨!
不断泛起晕倒之前所见的他的绝望忿恨,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甚至比听说东方清遥出事更不堪忍受。
我告诉他,我喜欢他,当真只是为了用一个谎言骗过他,让他俯首就擒,好为他自己留下一点生的希望么?
我用被子掩住脸,不愿再想下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才从窗格中柔软地照耀到我的c黄头,容锦城已经步了进来,坐到我c黄边,抚着我的脸,温和道:“感觉好一点了没?”
“父亲!”我撑起身子来,低低唤了一声,看着他这些日子又多出的许多斑斑白发,和眼睛周围发青的眼圈,哽咽难言。
容锦城将我搂过,小心地呵护在怀中,轻叹道:“不舒服,就好好调理一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昨天下午我已经打点好了,上了保书,清遥今天就可以出来。接出他来后,我就给你们把事情办了,清遥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我在父亲那温暖的怀中摇着头,却无法告诉父亲,甚至无法告诉我自己,我的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可我却清晰地知道,我不想再和清遥在一起!
就是没有容画儿,我也没办法在牺牲一个最爱我的人后,还心安理得地过我的幸福小日子。
容锦城却还在盘算道:“我们不必再做什么事了,只要清遥平安,朝廷里,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谁当皇帝都一样。我们回洛阳去,过我们的安乐日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