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城苦笑道:“我自然记得。苏勖说,不出半年,他能还我一个姿容绝世的才女。其实我也没有当真,我只希望你能慢慢明理,不再那么傻。但与见到一坯黄土相较,我又宁愿要一个痴傻的女儿,叫我养一世,又有何妨?”
虽是意料之中,可由不得心头又是一阵震动。我展颜而笑,尽力掩去泣痕,道:“其实么,我自从被人推入水后神智就已慢慢恢复,可能死了一回,原本不全的魂魄,又被从地府里引了回来了吧。只是我总模糊记得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才让我掉下水,一直疑心有人要害我,便不敢声张,依旧装着傻,生怕给人识破了会遭毒手。苏公子和东方公子便是发觉我情形不对,才借口给我治病,把我带出了洛阳。”
言犹未了,只听两人一齐呼喝道:“谁要害你?”其中女声还补了一句:“这个妖女,居然妖言惑众!”
男的自然是容锦城,听说家中居然有人要害他的女儿,只怕没人比他更愤怒惊痛了;说我妖言惑众的是三夫人,我却不去理会她,她越辩驳,只见得她越心虚,我才不信容锦城会听她的。
果然,容锦城怒喝道:“你住嘴!”
他扭过头来,双目凛凛,不怒自威,道:“你说,是谁要害你?说出来,一切有我做主。”
我并吃不准当年容书儿的落水是不是三夫人母女亲自动的手,抑或是遣亲信所为,遂笑道:“我落水后,才慢慢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那之前,什么事情回忆起来都似蒙上了层烟尘一般,记不大清了。但有人从背后推我一把,我却有一丝印象,不过也许是幻觉吧。”
容锦城冷笑道:“自然不是幻觉。你以前虽然痴傻,却有婆子丫环服侍着,从小就交待了千百次,万万不可近水。如果不是你相信的亲人引了你,你又怎会自己跑水边去。只是后来你既然魂魄俱全,神智恢复,就该告诉了我才是,我自然会来处置。”
我苦笑道:“魂魄虽全,可初初醒转之际,智识才如八九岁孩童,只知一味惊惧,哪敢多走一步?流芳斋失火一事,如非苏勖相援,只怕早成枉死鬼了!”
容锦城失声道:“那次火难、火难,也是有人害你?”
我截口道:“此事我身在局中,也不宜多说,恐平白冤枉了好人。但父亲若去问问苏公子,一切自有分晓!也便是因为此事,使苏勖起了侠义心肠,一意带了我出庄去。”
容锦城目光如焚,扫过三夫人。三夫人吸着气,竭力保持着镇定,道:“老爷看妾身做什么?那么多年妾身尽心服侍老爷,老爷不知妾身的赤胆忠心么?”她呜呜咽咽,已自哭了起来,却掩不住眼底肌ròu因惊恐引起的收缩。
我微笑,忙道:“三夫人,我并未说是您害我啊。苏公子曾抓到那纵火之人,原来是一个姓金的管家,却与夫人无涉。”
三夫人的哭声滞了滞,然后放声嚎啕大哭,道:“谁不知金管家是我陪嫁来的?你居然一心攀污于我?何苦来,谁都知道你是正室的千金,容家的嫡女,要想逐走我们,独霸这方家产,只说一声就完了,我自然收拾了铺盖,让了路给姑娘!”
第十四章 立威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个便是古代女人的常用把戏吧。这回是边哭边闹了。
但我历练这许久,又有什么看不破的?所以我只是疲倦笑笑道:“如果我不怕麻烦,执意要争家产,早就回来了,何苦在京中滞留那么久,躲避这些是非?何况后来我受了人的暗算,心灰意冷,已打算在佛前了此一生了。再不想清遥居然出了事,想袖手旁观,实在是于心不忍,这才回来,想求助父亲,相救清遥,如此而已。三夫人,你想得未免太多了!”
“暗算!佛前了此一生!”容锦城执住我的手,声音好生颤抖:“怪不得,我们一直找不到你,还把一具无名女尸认作了你!你也忒傻,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怕的?何况清遥,原也是老实人!你呀你,有什么好执迷的?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他!”
我失声而哭,跪倒在那冰冷的石板地上,道:“所以,父亲,我回来了,请父亲救救清遥!救救他!”
容锦城忙着拉我,道:“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好生寒冷,冻坏了怎生是好!何况清遥,清遥已是……已是……”
我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那厢三夫人已哭叫道:“清遥是你二姐的夫婿,我家自然要救她,要你多什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