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鸥径直走向月神,躬声施礼道:"月神谷主。""有事?"月神眉一轩,微觉意外。这青年似谦实傲,等待北极复原的这许多日子以来,不管是不是圆月谷弟子,众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只这青年,从不曾正眼瞧他一眼,竟把一代宗主当了透明人。因他身份尴尬,月神也不理会。因而今日他的举动便透着些怪异了。
叶惊鸥点头道:"我想把贵谷弟子云英带走。我会娶她为妻。"月神简洁答道:"好,我没意见。不过你必须再问一下岩儿,英儿是他带入谷中的。"他别了一只手在身手,另一只手继续提壶浇花,再不看叶惊鸥一眼。
云英有些讪讪的,走上前道:"谷主,这事英儿应该事先跟您禀明,是英儿唐突了。"月神摇了摇头,放下水壶,拍了拍云英的肩,道:"记住,圆月谷是你娘家,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回来。"云英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方岩不待叶惊鸥来问,已踏步过来,柔声问云英:"你真的决定了么?"云英抬起头,看向方岩棱角分明的面容,一时有些迷惘,而叶惊鸥已一把拉开她,淡然道:"她自然是决定了。不然方兄还有什么见教?"方岩微笑道:"没什么,其实我只想说,英儿无父无母无兄无妹,圆月谷是英儿娘家,我便是她最亲的娘家人。如果英儿受了委屈,只管再回我身边来。我本就应承过另一位女子,将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叶惊鸥眸深如海,一字字道:"不必了,我不会容她受半分委屈。"方岩笑道:"那便好,叶兄承诺,我自是信得过。"叶惊鸥一点头,拉了云英便走。
小嫣看二人并步而行,一时失神。
这时叶惊鸥已走过她身畔,忽然叹道:"小嫣,屋后那一架蔷薇,应该已经开花了。"小嫣随口应道:"是啊,应该开花了,已经四月了。"话甫出口,脸色已是紫涨起来。
当日她与叶惊鸥隐居的忘忧谷中,正有一架蔷薇,因蔷薇花期颇长,二人不知多少次在花下漫步,也不知历过多少次月圆月缺。小嫣既能想起蔷薇花开,又怎会记不起同她漫步的人?
叶惊鸥松开云英的手,默默与小嫣相对。而小嫣的头却埋了下去,好久才憋出一声:"对不起,叶大哥。"众目睽睽下,叶惊鸥也不答一字,只凝视她片刻,忽然用结实的臂膀将小嫣拥在怀里,紧紧拥住,然后略一闭眼,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才迅速放开,带了云英扬长而去。
小嫣怔立当场,满面赤红,但看向叶惊鸥背影的眸中隐有泪水浮动,分明有着恋恋之意。
她对叶惊鸥并非无情,只不过方岩才是她的最爱而已!
小晴看呆了那对离去的人儿,满眼的惊叹:"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叶大哥这么有个性?"梁小龙道:"可不是么!今天他比方大哥还帅啊!"忽而回过头来,挺了挺胸,冲小晴道:"不过似乎还没我帅,没我有个性,是不是,小晴?"小晴啐了一口,扭过身子不理他。
方岩站在小嫣身侧,也是尴尬,甚至有些羞恼。但羞恼到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喟然长叹。
人非糙木,孰能无情?那相伴相依的四年多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小嫣心中的某处,毕竟还是有了别人的影子。却不知要他花费多久,才能将那失去的领地重新收回?
他默默握过小嫣的手,感觉她手心里粘腻冰凉的汗水,和脉搏加剧的跳动。
小嫣红着眼睛,抽着鼻子,歉疚向方岩凝望。
方岩淡然笑道:"他们会过得开开心心的,就如我们也会过得开开心心一样。"他的眸光宁和沉静,面容却甚是坚毅,不经意抿出的唇角细纹,有种自信的坦然。
众人见叶惊鸥此番行事疏狂肆意,本来捏把冷汗,此时见二人甚是平静,方才放下心来。
这时忽闻一阵琴瑟和鸣之声如珠迸玉落,婉转传来,琴声悠扬清素,不惹尘埃,如山顶明净到寂寥的蔚蓝天空,又如极目远眺依旧平静无波的凝碧湖水,那样的海天一色,温柔泊于天籁之中;瑟声激昂纵肆,洞澈天地,如空中舒卷变幻的无数白云翻滚,又如飞流直下的千尺瀑布,奔腾欢肆,神采飞扬。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风格,却琴瑟之中相和相辅,我显你跳脱不羁,你显我有容乃大,交汇相织,迢递倾诉着彼此的思慕和倾恋。
阳光透出树荫,如一幅幅柔滑锦缎细细筛下,似有无数的闪烁金芒在树荫间游弋,跳着一曲又一曲欢快的舞蹈。紫藤蔓蔓交叠,蜿蜒于架上,温柔地盛开着一朵接一朵的狭长花朵,似一双双敛翅的蝶,又似一对对晶莹的眼。阶下芍药一动,又翻开一瓣如绸的娇瓣,如倦睡的美人,缓缓舒展春困的俏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