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星一时腿脚俱似僵直,木然立着,眼瞳幽黑幽黑,深不见底,许久不曾霎上一眼,连呼吸声也在蓦然之间停顿下来。一时洞中竟安静得出奇,只有微微的冷风在洞中游荡,发出轻轻的哀吟。方岩心下忐忑,正要说话时,突见舒望星胸腹一颤,忽然一弯腰,"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却是暗红近黑的淤血,身体已如风中秋叶,剧烈地颤抖起来。
第五十六章 漫道相对不相识"大哥!大哥!"方岩大惊,急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疾问道:"你,你怎么样?"他的身体亦很凉,而且,他很瘦,隔了衣物,方岩几乎摸不出那曾经很结实的肌ròu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念着我?小蝶……"舒望星呻吟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一边继续向外吐着粘稠的暗黑血液,本就苍白的面庞更是一丝血色俱无,眸子黯淡如纯然的黑夜,双腿似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踉跄着倒在方岩手腕上。
方岩又惊又怕,匆忙伸出手去为他搭脉检查。
舒望星勉强道:"我没事。"一边已将手向后缩去,显然不欲方岩为自己搭脉。方岩哪里放心,迅捷捉向他的手,竟--轻易握在手中!
舒望星犹在挣扎,欲抽出自己的手去,但那挣扎的力道,对方岩而言,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怎么回事?拥有一身傲世绝学的北极,能轻易将弦冰、青衣等灵界高手击败的北极,居然对方岩的进击没有一丝抵抗之力!
方岩恍惚间似明白了什么,迅速搭脉诊治。
舒望星轻轻噫叹一声,不再挣扎,低低咳着,吃力地抬起手,用袖子擦着唇角的血。
脉象散乱,气息微弱,任脉、带脉、阴维脉俱是阻塞不通,而阴蹻脉、阳蹻脉分明是完全梗断!而早在与乾坤双魔相斗之前,舒望星的奇经八脉便已打通,天下罕有匹敌,哪会这等散断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方岩紧紧抱住舒望星倾倒下的身体,嘶哑问道。
舒望星勉强在唇边弯过一个微笑的弧度,轻轻道:"傻孩子,你以为我不想去找她么?可我一身经脉尽毁,功力全废,只能靠这洞天中的灵气,以及自身尚存的灵力,慢慢调养着身子,却也是苟延残喘,早不是那个可以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如意夫君了。何况,我已娶了踏雪,更难见她,一心只盼时日久了,她终能把我给忘了,另觅良人。可她,她又何必……"舒望星又在咳血,每每低咳一声,身体便抽搐一下,显然极是难受痛楚,偏又压抑着不肯发出大声来,唯恐让人担忧烦心。方岩本想问他为何要娶南宫踏雪,但此时见他如此情形,已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抱住他,竟大颗大颗掉下泪来。
舒望星伸出手来,为方岩擦着面庞上的泪水,微笑道:"这么大孩子,还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快扶我到里厢休息下吧。胧月窟钟天地之毓秀,灵气充盈,对我复原躯体大有俾益,你再帮我一把,好得便更快了。四年多不见,瞧你的身手,比以前不知高出了多少,又寻着什么明师了?"他显然不欲方岩为他担心,竭力放松口吻,颇有调侃之意。方岩却笑不出来,定了定神,一边扶他往里走去,一边答道:"我和元儿的武功,都是谷主在教,我们过得很好。只是大家……都想着你。"一时扶舒望星在石榻坐定了,用本门心法将内力缓缓输向舒望星,为他疗伤。触着后背嶙峋脊骨时,又是心头一酸,实在懊恼之极,悔不该不问清情由,便出语相侵;又恨自己太过多心,居然怀疑起他的品行来。
良久,舒望星的唇边有了一丝血色,方岩才将他扶了躺于榻上,用条薄衾盖了。他的心里虽还有许多疑惑,现在却一个字也不敢问了。
舒望星歇息片刻,略觉舒畅,淡淡笑道:"以前常是我去照顾别人,现在,却是我处处要人照顾了。四年多了,居然还是无法复原。""是小岩多心,害大哥伤势复发了。"方岩垂了头道,心下暗自想着,北极身受重伤,这么多年来尚不能恢复,想来行动不便,处处都倚仗南宫踏雪贴身照顾,多半因此心下感激,方才娶了她。
舒望星摇了摇头,苍白的面庞依旧是沉静微笑,缓缓道:"不是你多心,便是换了我自己,以前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功力全无,以灵力来驾驭离恨天御敌。我知你必以为我功力已复,却为南宫踏雪做了负心之人。"方岩才知舒望星先前对敌之前所施展有类似离恨天的功夫,竟是用灵力驾驭施展而出,点头道:"原来离恨天竟可完全以灵力施出?是了,那弦冰说,大哥用的是离恨天和刑天怒两种不同基础的绝学。"舒望星疲倦地阖了阖眼,道:"刑天怒,本是天心诀上记载的灵界术法。""刑天怒?天心诀?"方岩记起天心诀原便是秀乐长真天流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