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果是万分蹊跷。明明走过的路,一会儿偏又会缠绕进来,细细辨时,却不见什么阵法。--论起阵法来,云英如今的造诣,虽比不上水明、段飞红等,却也是一等一的,绝不可能连是不是阵势都分辨不出。
几人无奈,只得走到任何岔道处便做起记号来,方岩又取出指南针来,细细核对方向。
如此一来,迷路倒是不至于,可留仙峰下转悠了足足三天,每个岔道口的树上都有了两到三个记号,还是看不到老贾形容的石屋,更别说夹岸桃花,落英缤纷了。只有森绿的树,缥缈的烟,绵延的糙,纠结的藤。
到得第四日,三人都已甚是疲倦疑惑,相视一眼,云英忍不住问道:"老贾的父亲,不会记错了吧?真在留仙峰下么?"方岩与叶惊鸥俱是不能回答。
正彷徨际,只听得远远歌声传来: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歌声甚是随意潇洒,曲调虽不优美,却自有一种荡涤心胸的出尘之气。
三人闻声不由心神一振,急急赶上前时,却是一樵夫带了斗笠,荷了一担木柴,一边晃悠着走来,一边自在吟唱。他的衣衫俱是粗布fèng制,十分陈旧,但双目炯炯,极是有神。
云英抢上前去,行礼道:"大叔,小女子有礼了!"那樵夫顿向身形,将云英打量了一番,笑道:"姑娘有事?"云英微笑道:"我等欲到此处寻访一位修仙真人,却不幸在此处迷路。大叔久在此间居住,可否指点迷津?"樵夫哈哈笑道:"甚么真人假人?我只是个山野村夫,哪里知道这些事?姑娘莫不是听了外面的传言,也想着那些修仙的混话吧?"他抬起脚,晃悠悠又向前走,边走边叹道:"求什么仙,修什么道?但得逍遥快活时,不是神仙赛神仙。姑娘,回头是岸哦!"云英怔了怔,闪到一边让那樵夫前行。
这时人影一晃,一道蓝影忽然飘到樵夫眼前,冲那樵夫微笑道:"大叔,我们并不为修仙,只为救人而来,大叔见死不救,能得逍遥快活?"正是叶惊鸥。
樵夫前路被拦,摇头叹气道:"天下又哪来那么多的痴人?"他居然不往前走,掉转头往来处行道:"罢罢罢,你们要占着路,让你们占去。可惜天下路有千万条,哪能把条条路都给塞了?"樵夫的话犹未落,便听得方岩悠悠叹道:"更可惜此处之路只一条,不是向前,就是向后。"前路已被叶惊鸥堵了,后路却是方岩负了小嫣静静站着。这樵夫出语不凡,要说他只是山野村夫,三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两大绝世高手前,一个小小的樵夫,何处得觅第二条路?
樵夫点头道:"痴人,痴人。我若与你们寻找之人无关,困我何用?我若与你们寻找之人相关,困我不是得罪了你们寻找之人,更于救人无望么?"方岩长揖道:"在下不敢留难大叔,但我这妹子再不施救,只恐……只恐回天乏力了!尚祈大叔垂怜!"樵夫将肩上木柴扔下,拍了拍手道:"罢了罢了,白担了这趟柴啦!"方岩等正不解其何意,只见樵夫突然往身畔一棵大杨树方向闪去,而后……而后几个人竟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在树旁消失不见!
突然地消失!看不出到底是树木吞噬了他,还是他溶进了树!
叶惊鸥一个箭步赶上前,抚着杨树的树干,惊疑不定,半晌才道:"木遁?"云英踏上前,喃喃道:"木遁?木遁似也只能用些障眼法将身化为原木本色,趁机逃跑而已,哪能走得那么利落?"方岩低头道:"看来,我们走的方向并没有错。"三人相视数眼,心下各自明白。
天下哪有会这等异术的樵夫?分明便是那长真秀乐天的人物了!
云英急道:"这可怎么办好?论力道和速度,虽武术胜于灵术;但论行踪飘忽,灵术却远胜武术,我们怎生找得出这等异人来?"方岩轻抚背上的小嫣,只觉她的躯体虽是柔软依旧,肌肤却越发得冷了,不由阵阵心慌,勉强笑道:"不论如何,知道长真秀乐天就在这附近,我们总能找出来。"他的目光明亮得有些异常,不知在跟云英二人说,还是跟他自己说:"我们总能找出来!"叶惊鸥慢慢走到方岩身畔,将小嫣垂到方岩胸前的发向后拢了拢,清俊的面容不觉浮上万般怜惜,但听他一字字道:"对,我们一定把长真秀乐天找出来!"云英将那樵夫弃下的扁担自木柴上取下,细细瞧了,才道:"瞧来这大叔的修为尚浅,方才把这扁担都留下了。"方岩、叶惊鸥看时,方觉那扁担虽是普通茅竹所制,却连棱角都十分平滑,光可鉴人,想来必是用了许多年代了,方才磨擦得如此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