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要再看看他们,再看看他们英气的模样,特别那张总是洒满阳光、却因她一再陷入沉沉阴霾的年轻面庞。
前来道贺的宾客,因韩天遥不适退席,此刻都已辞去。但那边花厅里尚单单设了一席,为的是凤卫首领齐三公子。
从人皆已屏去,花厅里仅余了齐小观、韩天遥,和作陪的闻彦。
饮的酒极好,好到十一悄悄潜到窗下,借了婆娑桂影刚刚掩藏住身形,便不由地咽了下口水。若不是想起宋昀那里尚有一坛刚开的五十年女儿红,只怕她真会垂涎三尺。
齐小观白天去逍遥酒庄的目的,此时也已一目了然。他同样以他齐三公子的气魄,也逼得主人家破例,奉上了一坛至少陈了三十年的女儿红,然后带到这里来作为韩天遥封侯的贺礼。
齐小观笑道:“其实我原来不喝酒。不过我师姐当年颇贪杯中物,师兄不肯陪她胡闹,她便总是抓我一起品酒。日子久了,我也爱上了美酒。”
韩天遥微微挑眉,“令师姐……朝颜郡主?”
齐小观黑亮的眼睛便浮上一层浅浅岚霭,低低叹息一声,说道:“自然是她。”
闻彦微诧,“听说济王殿下已经苦苦寻找了两年,一无所得。难道连凤卫也始终没有音讯?”
齐小观摇头,“没有。我曾觉得她可能已经被人害死了,但近来忽然觉得,她也许就在我们身边。”
他饮尽盏中美酒,无奈地摇头,“我这师姐向来这样顽劣,说不准正是以这样的法子恶整我们,好让我们为她伤心难过,她却躲在暗处偷着乐。”
闻彦笑道:“倒未听过朝颜郡主任性。不过三公子也不用太过忧心,以朝颜郡主的出身和才识,谁敢害她?谁又害得了她?”
“呵!”
☆、鹏青冥深杳(九)
“呵!”
齐小观鼻子里笑了一声,显然不以为然,却很快转开话题,“韩兄,你怎会和施铭远结下那么深的仇恨?我瞧来瞧去,他虽厌恶韩家,似乎还没到要把韩家斩尽杀绝的地步。这次花浓别院的事,我总觉得透着一股子诡异。”
韩天遥黑眸沉暗下去,瞥向外面浓郁得仿若化不开的夜色,低低道:“也不算……诡异吧?树欲静而风不止,韩家想隐退,原就该看看人家让不让你隐,容不容你退……”
齐小观便道,“也是。鲁州那支兵马明明和韩家没什么关系,偏偏时时处处打着韩家的名号,朝中那些钻营得连爹娘都认不出的货,能忘了你才怪!而且那施家……”
他忽然笑得诡异,“听说施家那位聂少夫人,原来是韩兄心上人?”
闻彦看向韩天遥,干咳了两声,再也笑不出来。
韩天遥眉目不动,将指间酒盏捻了两捻,抬臂饮尽盏中美酒,方道:“聂听岚,是我幼年的玩伴。后来嫁给了施相的长公子,施浩初。”
说得简洁淡然,听来仿佛聂听岚就是幼年认识的一个小伙伴而已。只是这个小伙伴运气不错,高嫁了宰相门第,聊天时才值得特地一提。
齐小观也不以为意,笑道:“玩伴便玩伴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是怎么回事便成!”
他说得直白慡快,韩天遥虽沉默依旧,闻彦已忍不住问道:“三公子……知道怎么回事?”
路过、齐小观率凤卫离京,算来应该已经有两年没回去了。便是暗中还关注着朝中大事,也不可能细致到去研究施家少夫人和其他男子的纠葛。
齐小观打量着韩天遥,坦然道:“别的事我未必知道,这事儿我还真的清清楚楚。聂听岚的确是韩兄玩伴,那几年老祈王在世,有时带韩兄在京城暂住,恰与聂家比邻而居。韩兄身手高明,十二三岁便能逾墙而入,常到后院伴聂大小。姐玩耍。聂子明聂大人虽欣赏韩兄,但文人讲究礼节,讲究内外之分、男女之别,还是到老祈王那里告了一状。等韩兄被打了二十鞭卧在c黄上,聂子明又带了聂大小。姐亲去探望,聂大小。姐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将一只绣了**花的荷包压在了韩兄枕下,并在荷包中的丝帕上留字,要韩兄切记彼时情义,莫因此事心生嫌隙,更道‘二八年华,盼君迎归’……”
“啪”地一声,韩天遥手中酒盏忽然碎了,酒水淋漓满袖。
如剑浓眉下,一双黑眸已牢牢盯向齐小观,灼亮如两团幽焰闪烁。
闻彦与韩天遥自幼相识,虽知韩天遥和聂听岚之情,也从不知这些细节,更别说丝帕上的密约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