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安地站直身,揉揉涨疼的太阳穴,低叹道:“算来……此事是我对不住璃华。便是施相,虽是各取所需,倒也不曾太过为难于我。”
但十一想报仇,他只能默认她所做的一切,甚至帮着她推波助澜。
十一瞧着他这些日子也清减不少的面容,轻笑道:“若是觉得亏欠了皇后,日后皇上可以好好弥补她。至于施相,有因才有果,他心中未必不知是我下的套,恨不着皇上。”
宋昀道:“你做的,便是我做的。他恨我也无所谓,我担着便是。便是有因果报应,我也跟你一起承受。”
十一道:“不用。皇上还有太多的事要担,有什么报应,不论是该的还是不该的,我希望都是我担着,与你无关,更与维儿无关。”
她说这话时,维儿正睁着黑水银般晶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甚至伸出手来,抓摸着她这些日子过分白。皙的面庞。
宋昀心口一紧,忙道:“卧chuang这么些日子,才好些,又胡思乱想!太医再三说了,这病还是因为你心思太重,若是少些思虑,指不定便好了呢!”
十一道:“是,便不为别的,我也该为维儿保重自己。”
宋昀道:“正是。如今施相已经拖不了多长时间,济王这仇恨也算是作了个了结。济王泉下有知,大约也只盼你安心养病,尽快调理好自己身子吧!”
十一长睫低垂,沉寂眼底幽暗如谷底深泉,“了结了吗?可聂听岚不是还没消息?我想来想去,一直就疑惑着,相府高手如云,施相并不畏惧凤卫,何苦把聂听岚灭口?便是想为施浩初报仇,也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弄出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诡异事。以相府权势,弄死个把人算什么?或一杯毒酒,或一条白绫,干净利落。收拾完只说是暴病身亡,或抑郁而死,他自家的事儿,谁还去开棺验尸不成?所以总觉得蹊跷。”
宋昀沉吟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再吩咐小观细细查探查探吧!对了,你和济王相交一场,因病不曾送他,只怕他真会憾恨。隔两日便是他断七,你若身体好些,不妨亲去他墓上祭奠一回,也算全了你们间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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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嗟,情宽分窄(一)【5000】
十一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一笑,“皇上说的有理,有理!”
宋昀微笑着抬手替她整理有些散乱的发丝,却在捻到若干银丝时顿了顿。
有不安如毒蛇般地缠了上来,无声无息地将他缚住妗。
入夜,于天赐来到福宁殿跬。
宋昀扶着额正独坐于阔大的御案前,看他见礼毕,许久才道:“南安侯还在京城?”
于天赐道:“是。或许怕施相再生事端,或许想送一送济王,或许……想寻机再看一眼柳贵妃?何况这几日贵妃生病的消息已经传开,他放心不下,才延宕着不肯离开。”
他察看着宋昀的神情,“南安侯私自回京,如今更滞留京中,认真计较起来,便是将他下狱治罪也是无可厚非。韩母和不少韩家族人都在京城,便是有忠勇军撑腰,料得他也不敢公然与朝廷对抗。”
宋昀摇头,“忠勇军如今还在配合诸路兵马作战,若处置南安侯,恐怕不只军心动摇的问题了……南安侯敢回京,敢质问朕,自然也有把握朕不能拿他怎样。何况……”
他无声地吐了口气,眼底有苦涩和不甘溢出。
于天赐明知柳贵妃和南安侯的纠葛极深,宋昀还需顾忌着贵妃心意,也便不敢多说,只道:“如今最愁人的,还是贵妃的病势。臣这些日子也遣人出京打听,希望能找到精于此道的名医,好接入宫来为贵妃诊治。”
宋昀点头,“只要她放开心胸,暂时应该不妨。南安侯不放心,一直不肯离京是不是?那么,便安排他们见一面吧!”
于天赐失声道:“让他们见面?”
宋昀道:“全了南安侯的心愿,顺便……请他去跟贵妃解释解释聂听岚的事吧!”
于天赐怔了怔,“贵妃有疑心?”
“或许……已经开始疑心朕。”宋昀回想着十一那清寂幽深的眼神,不觉打了个寒噤,“凤卫耳目众多,虽肯听命于朕,但贵妃的吩咐,他们更视作金科玉律。虽再三吩咐过,少拿这些事打扰贵妃,可她若追问,齐小观他们必定知无不言,天晓得到底说了多少琐碎小事,指不定便有几桩让她多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