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他唤着,微微笑了笑,“快去瞧瞧维儿,稳婆似乎照顾不来。”
十一定定神,侧头瞧向他,“皇上病势不轻,怎么起来了?”
宋昀叹道:“我病势不轻,难道你就适宜见客?刚刚临盆,又是受惊早产,不知多久才能复原,若见了风,落下什么病根,便是一辈子的事。便是为了维儿,也不该这么糟蹋自己。你可曾对着镜子瞧瞧自己的脸色?”
十一道:“我并不妨事。”
却只站在宋昀身畔,淡漠地看着韩天遥,并无离开之意。
她再怎么病弱,到底身怀武艺;宋昀却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即便韩天遥手中无剑,也能轻易伤他或擒他。
韩天遥无视十一戒备的眼神,顾自上前见礼,说道:“臣方才已与贵妃说明,急急赶来,只是为了澄清,济王之事并非臣所主使,不希望皇上、贵妃有所误会。”
宋昀微笑道:“南安侯孤身来见,便已见得诚意。何况若南安侯真有心对付济王,在济王谋反消息传出、又未带人平定水寇时,完全可以先发制人踏平湖州府。朕相信南安侯。”
韩天遥道:“谢皇上!”
正说着时,又闻外面一阵喧嚷,接着便有凤卫奔到殿内禀道:“皇上,三公子带人冲开忠勇军拦阻,赶往这边来了!”
宋昀忙道:“小观来了?南安侯快出去看下,怕是有些误会。”
韩天遥也未想到居然是齐小观亲自带人过来,立刻应了。
齐小观不抵旁人,忠勇军若敢拦阻,他不会介意动手杀个落花流水。
俯身捡起龙渊剑,韩天遥待要出去时,忽听宋昀厉声喝道:“谁让你带这里来的?出去!”
他回头看时,正见一中年妇人抱着啼哭的婴儿步入大殿。
那婴儿裹在襁褓中,一时看不出眉眼,只觉皮肤红嫩细软,哭得小。脸皱在了一处。
韩天遥心底忽然莫名地柔软了一块。
那稳婆完全没料到素来温和有礼的宋昀忽然厉言喝斥,一时慌了手脚,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咕哝道:“是,是……我只听着这边喧闹,不大放心,过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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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怨,乱却初心(二)【4000】
韩天遥听婴儿的哭声离去,不由地随之走了两步,便听得宋昀唤道:“南安侯,你不赶紧去看看外面情况吗?”
韩天遥怔了怔,才觉自己行止荒唐,全然不可解释。
——十一和宋昀的孩子,与他何干呙?
难不成就为是她的孩子,便想着过去多看一眼?
正待离开时,宋昀忽失声唤道:“柳儿!醣”
旁边,十一一弯腰,吐一口鲜血,面色已然灰白,人便站不住,单膝跌跪于地。宋昀连忙去拉时,怎奈也正烧得厉害,竟不曾拉住,和她一起跌坐于地。
凤卫都值守于稍远处,正要奔过去扶持时,距离最近的韩天遥已上前扶住宋昀,又看向十一,仓促问道:“你……你怎么了?”
他的话语间已再不能维持原先的疏冷,有着再难压抑的关切和惊愕。
十一耳中嗡嗡乱响,恍惚间见他伸手来扶,浅红的血光前依稀飘浮着宋与泓的身影,再难掩满心嫌恶,伸手欲将他用力推开。
韩天遥正触到她眼神,却似有什么在胸口绞着般透不过气,不顾她挣扎便要强拉起她时,猛听旁边有人喝道:“韩天遥,你做什么?”
一道剑光如雪霰飞扬,迅速袭向他后背要害。
韩天遥急忙松手闪避,一侧身便看到齐小观惊怒的面庞。
敢情齐小观刚破开忠勇军的封锁赶到此地,满怀猜忌间正见十一吐血挣扎的模样,立时当作韩天遥正对二人不利,竟二话不说动上了手。
宋昀揽住十一,替她拭着唇边的血迹,急急叫道:“小观,南安侯并无歹意。只是……你师姐病了!”
齐小观这才住手,瞪了韩天遥一眼,急忙蹲下来瞧向十一,“师姐,怎么了?”
十一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
她抬眼看向韩天遥,眸光灼烈幽亮,如雪地簇着两团火,“一切与你无关,此处又有凤卫保护,你还是……先回去处理军务吧!”
一切与他无关。
韩天遥盯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子,胸口起伏,唇角紧抿,神情间似要将她活活吞噬。
但他终究一言不发,甩袖走了出去。
玄衣如墨,在落日的余辉中剪出一道漆黑的背影,如浓郁得化不开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