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珑儿情知再瞒不住,忽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利匕,明晃晃便向韩天遥刺去。
韩天遥却似怔了下才想到避开,急唤道:“小珑儿!”
小珑儿面色惨白,压抑了多少时日的悲恸瞬间如浪潮席卷,本来天真清亮的眼睛早已蓄满泪水,满满的怨憎。
她手中利匕一刻不停地继续扎向韩天遥,口中已尖叫道:“你这恩将仇报的畜生,还我小观命来!还我小观命来!他救过你,姐姐救过你,你便这么待他们!当初就该把你丢在山野里喂狼!”
韩天遥连连闪躲,唤道:“小珑儿……”
若暗中下毒,便是害死了他,有十一袒护分解,不难逃脱罪责;可若这般明刀明枪在此处杀了他,谁能救得了她?
韩天遥正待运掌夺下她手中利匕,却见小珑儿猛地向前一扑,已有一截剑尖滴着血从她胸口透出。
“小珑儿!”
韩天遥的声音变了调,上前只一伸腕,小珑儿已倒在他腕间,却已痛得浑身哆嗦,无力地松开利匕,低头看向胸口的剑尖。
单纯清澈的眼底,竟连惊恐害怕都不及有,只是一味地迷茫,似完全没能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剑尖已毒蛇般地缩了回去。
聂听岚双手执着龙渊剑,看看剑锋上蜿蜒的鲜血,看看倒地的小珑儿,才恍若大梦初醒,“咣当”一声宝剑落地,惊慌地接连后退几步,双手掩住唇,不知所措般站着,大睁的黑眼睛满是惶恐。
在韩府好吃好喝颐指气使养了这么些日子,小珑儿反而养得越发单薄了,地上那把将她刺穿的龙渊剑便犹显得
狰狞凌锐。
近来韩天遥甚少外出,龙渊剑和画影剑都在屋中。其中画影剑被放在触手可及的榻边,龙渊剑却收在稍远处的案上,不知怎的竟被聂听岚拿到了手上。
韩天遥飞快点了小珑儿胸背几处大。穴,意图止住那如泉。涌。出的鲜血,却在瞥到龙渊剑的一霎,再忍不住心头恶怒,脚一勾将剑挑起,持到手中,指向聂听岚。
聂听岚大惊,哭叫道:“天遥,她要杀你,是……她要杀你啊!”
小珑儿要杀韩天遥,她要救韩天遥,才在情急之下一剑将小珑儿洞穿……
谁都有立场责难她,独韩天遥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她,更别说拿剑指向她!
韩天遥眼底有烈烈火焰跳动,却深深地吸气,终于垂下剑尖。
院子里,花花忽然喵喵叫起来,出奇地柔和,甚至带了难得的谄媚。
他顾不得多想,先欲查看小珑儿伤势。
这时,帘子忽然拉开,却是剧儿欢喜叫道:“侯爷,你看谁来了……”
话未了,她方才看清眼前情形,失声尖叫道:“珑姑娘!”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人,由是管事领着,根本不曾通报,已径入了正堂。
其中一人听得这边动静,立时旋风般快步冲入,却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刹住脚步定定看着,只是下意识地哑声唤道:“小……小珑儿……”
韩天遥抬头,竟也怔住。
眼前少年清朗俊秀,却容色苍白,瘦削异常,头发凌。乱地披于脑后,穿着很寻常的素布衣裳,还少了条手臂,更显得憔悴之极,全然不见往日笑意明亮、即便在雨夜初见都似洒落一身阳光的开朗模样,——竟是在回马岭坠崖后再无消息的齐小观。
他身后跟随的女子一身素白孝服,身材高挑,一方素纱掩着面庞,却依然见得眉目妍丽张扬,清贵之气如春晖明耀,全然掩藏不住,竟是被宋昀接入宫中养伤后,再不曾在宫外出现过的十一。
而他们的眼前,同样是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一幕。
小珑儿薄绸的衣衫浸透鲜血,韩天遥正欲将她放下,手中还握着滴血的龙渊剑……
剧儿最先扑过去,却瞧着小珑儿满身的鲜血不知该把手往哪里放,竟虚张着手,尖叫着号哭起来。
齐小观终于回过神来,冲过去单手将小珑儿揽住,却已飞起一脚,将韩天遥踢得向后摔去,正撞在后面案上。
映青酒壶应声而落,韩天遥下意识去接时,居然没接住,伴着余下的半壶酒,重重摔碎于地间,淋漓酒水溅了他一身。
韩天遥倚着榻坐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小珑儿,竟不曾站起。
龙渊剑依然执于他手中,剑锋的血和小珑儿伤处淌下沥于地面的血已经连作一处,更叫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就是他,就是他手里这把剑,刺向了那个仗义可爱的小姑娘……
“小珑儿,小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