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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251)

宋昀处之泰然,待人接物沉静谦逊又不失帝王风仪,并无丝毫错讹。

只是独在偏殿见韩天遥时,他才卸下在众人前不得不维持的风度,眉眼间尽是倦乏和愁郁。

听韩天遥说起,他抬手让韩天遥在旁边椅子上坐了,倚在榻上扶额半晌,方道:“南安侯,依你之见,朝颜郡主是落入了施氏之手?”

韩天遥道:“济王被薛及用一把染血的宝剑威胁入宫,再不敢对皇位有所肖想,必定是因为认出那剑是朝颜郡主的。他待郡主与别人不同,自然会顾及郡主的安危。皇上……真的不知此事?”

薛及是文臣,擅长察颜观色、能言巧辩不假,但绝对没那能耐去动琼华园。他只是施铭远手下最忠实的一条狗。

而十一的剑,以及十一的命,最终却被用来为宋昀顺利继位扫平道路。

宋昀显然听出韩天遥言外之意,慢慢坐直了身,扫过门口的随侍,低低道:“朕的确不知此事。你需知……朝颜郡主不仅可以威胁济王,同样可以威胁……朕。你该明白的。”

韩天遥的确没法揣着明白装糊涂。

十一生得招人,不论他韩天遥,还是宋昀,都不是倾慕她的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低问:“皇上既有这心,不知可曾向施相打听过?”

宋昀淡色的唇角向上一弯,仿若有浅浅的笑,却氤氲着难言的涩意,“我问过他,可知琼华园之事?他答,不知。但郡主吉人天相,应该可以转危为安。”

他说得极平淡,仿佛他和施铭远的对话也是这般平淡无奇。

但深思开来,这一问一答间,多少的话里有话,尽在不言中。

韩天遥默然之际,宋昀低低的话宛若耳语般萦了过去:“我的生。母身体不大好,近来也被施相接来京中养病。朕已数月不曾见她了……”

韩天遥眸心深浓如墨染,却有点点星芒跳动,“施相知道济王厌恶他,想方设法不肯让济王继位。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干预皇储之事,他自然希望新皇登基后能由他继续一手遮天,执掌朝政。”

若觉得好容易扶立的人选心生他念,使些手段相胁显然该是意料中事。

宋昀无疑会是大楚的君主。只是他这位君主能对自己的家国掌控多少,则完全说不准了。

外有施铭远倚仗扶立之功势焰嚣张,内有云太后以母后之尊垂帘听政,毫无根基的新帝想夺回皇权,重振君威,显然任重道远。

宋昀虽非生长于皇宫。内院,但自幼人情冷暖见识不少,心思也远比寻常人敏锐机警,自然早已虑到这一层。

他轻叹道:“南安侯,当日。你秘密遣人来见,说愿全力相助承继大宝,我着实感激。原想着若能得以继位,生身父母亦可循旧例分封,施相再跋扈,也不敢拿我生。母怎样。再不料他们竟盯上了琼华园……”

在察觉宋与泓竟是毁其家园的仇人后,韩天遥舍济王而扶立宋昀已是意料中事。

宋昀虽是施铭远看中的人,却性和内刚,自有主见,不会甘心成为他人傀儡,断送宋氏江山。

韩家在军中颇有威望,于此边疆不宁之际,听命于韩天遥的忠勇军更是弥足轻重。

只要有人相助,宋昀继位后必会寻机阻止施铭远揽权,并设法扶持能掣肘相权的力量。

如此,韩天遥扶立宋昀,不仅可以谢宋昀当日在越山相救之恩,更可与新帝联手,进一步拓展自己在朝中声名权势,从而抗衡施氏。

二人都不是久居朝堂之人,却都是聪睿之人,其中利害关系彼此心照不宣。

但此时韩天遥握惯刀剑的手指撑着额,竟有难掩的颤意。

他低声答道:“此事是臣思虑不周。皇上夜半传讯给臣,臣匆匆赶来,只虑着夏震能一时压住消息,天明后总是瞒不过去,到时十一入宫,必定不肯和我。干休。我……从未想过她会在京城出事。”

阻断宫。内外通讯,固然是为说服云太后易储争取时间,也是为不让消息传到十一耳中。

他们担忧十一入宫,以她一贯的强势逼他们更弦易辙。

若她真的出现,韩天遥也罢,宋昀也罢,都未必有勇气跟她争执反目,——哪怕为的是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

她不仅是花浓别院的十一,更是名震天下的朝颜郡主。她的武学天赋远非常人所及,回京戒酒后调养这许久,一身武艺渐渐回复巅峰状态,别说路过、齐小观,连韩天遥都未必是她百招之敌,以至于韩天遥竟从不曾想过,她居然会在自己京城的府第遭人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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