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韩天遥乃名将之后,亲友族人众多,且刚刚接受封赏,大仇未报,壮志未展,若也随凤卫离去,且不说前途坎坷灰暗,便是亲友都可能受到牵连。
而今上宽厚,无人不知,何况对韩则安之死始终有些歉疚,又见韩家初历大难,只要说明是受朝颜郡主胁迫,加上宋与泓从旁求情,必定不会深究。
如今若由韩天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交出施浩初,便是施铭远与韩家仇隙再深,也不得不先领下这个情。
他到底文官之首,素来行事常以仁义自居,若在此事上落井下石,日后又怎好再说什么以德服人?
交出施浩初,十一便领了齐小观等人向园外撤去。
韩天遥皱眉,正待随之而退,宋与泓已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斜斜挡住他去路,笑道:“南安侯,咱们先看看浩初怎样吧!至于朝颜郡主么,来日方长!”
宋与泓是在提醒他,只有朝颜郡主脱身,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再相见。
何况,她不仅是朝颜郡主,也是十一。他不信她真舍得就此一去不返。
纵然能舍下她的狸花猫,也未必舍得下他。
韩天遥心头微抽,唇角却浅浅一勾,“殿下说得极是!”
他转而向施铭远施了一礼,说道:“请施相尽快派人延医救治公子才是!”
施浩初正被韩天遥两个部下紧紧抓着,此时部下听到韩天遥的话,这才解开缚住施浩初的绳索,恭恭敬敬送到施铭远身畔。
施铭远眼见十一引领凤卫一众人等离去,倒也眉目沉凝,并未流露一丝不悦。
施浩初这才惊魂初定,却失声叫道:“阿岚……阿岚他们还在她手上!”
施铭远瞥了一眼韩天遥,冷淡道:“她……未必有事!他们为何没在府中?”
聂听岚与韩天遥原先的关系,他自然早已知晓。施家位高权重,施府深宅大院,防卫森严;近来因韩家与凤卫之事,更添了多少人手。纵然朝颜三头六臂,想入施府抓人也不容易。
施浩初接过从人递来的手巾,掩着头上创口,叫道:“都怪采珊那贱。人!好端端的忽然跟中邪似的,偏说屋里有鬼,大呼小叫,瑜儿不知听谁说了,跑去逼着阿岚送他娘到庙里去找师太禳祷。阿岚没办法,这才带了瑜儿、璜儿去慈恩庙。等我闻声赶过去时,只剩了采珊在那里哭嚎,哪有半分中邪的样子!”
施瑜、施璜是他成亲前与采珊等侍妾所生庶子。
聂听岚身为嫡妻却一无所出,若是施瑜坚决要求她救生母,聂听岚自然无法不从。施浩初赶到时已经晚了,且没料到劫人的竟是朝颜郡主亲领的凤卫,遂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此时真相未明,即便施铭远有所疑心,见儿子满头鲜血焦虑惊恐的模样,一时也不好责怪追究,只若有所思地又看向韩天遥。
韩天遥这一回有些无辜。
但所谓夫妻一体,他不介意把十一的烂帐算到他头上。先前十一便已说过,她与聂听岚早有交往。若十一预料到他这边有危险,让聂听岚帮忙,聂听岚应该不会拒绝。
但愿她们行动利落,别落下把柄给人抓到……
宋与泓见凤卫已尽数撤出小隐园,已无声地吐了口气。
这样的是非之地,她离得越远,就越安全。其他的事,就留给他吧!
正各有所思时,小隐园外忽然又是一片喧哗,隐隐闻得惊斥怒喝以及兵器出鞘之声。
施浩初正敷着药,闻声却更是惊怒,“是谁在拦他们?阿岚……”
居然心心念念还记挂着阻拦凤卫可能会让聂听岚危险。
但韩天遥、宋与泓等都已顾不得去细想施浩初那份痴心,不约而同疾步奔向小隐园外。
施铭远亦是皱眉,紧随着出园之际,却抬头,向竹楼凝神看了一眼。
自从朝颜郡主出现,人人都注目于竹楼屋顶,谁都没注意到那竹楼里的人。
也许,竹楼里早就没人了。
快要行到园门之后时,他们正听到外面有人尖着嗓子高声道:“皇上有旨,传济王殿下、朝颜郡主、施相和南安候入宫见驾!”
离开的凤卫连同十一、路过、齐小观等人都已被一队禁卫军拦住。
人不多,一行才三四十人,身手也未必比先前调来的禁卫军强多少。但就是这么一小队人马,生生地拦住了凤卫千余人马。
传旨之人是楚帝的心腹太监郭原,身后紧随的两名武者亦是楚帝最信用的高手。
而领头之人,却是个年未弱冠的秀逸少年,浅黄的宫灯映照下,他眉目温润,举止清雅,连湖青色的长袍随风飘动时都似格外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