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撩起,唐天祺把可浅媚推了进来,隐隐听得他轻轻在劝道:“三妹,听话……”
可浅媚却似丝毫不领情,厌憎地甩开他的手,红着眼圈站在门边。
唐天霄眼睛发酸。算算自五月间两人匆匆见上一面,又有半年没见了。
他们的千峰已经六个月大,但可浅媚却似没什么变化。她似乎养得不错,比之前丰腴了些,肤色格外地白,——她本就生得白皙,但此时的白似乎有种不见天日的白,连唇都是淡色的,眉宇间不见了往日骄傲跳脱的神采。
这些改变,都是因为李明瑗?
唐天霄眯着眼睛,冷冰冰问道:“她怎么了?”
唐天祺忙道:“皇上,她已知错了,必定再不敢辜负皇上。这会儿耍小性子,是在怪臣不该把她那些从人都杀了,又放火烧了她的家。”
可浅媚并不否认,哽咽道:“他们虽是信王的人,可这半年来一直尽心尽力服侍我。皇上大约已经又夺回了这大周天下吧?为何连几个下人也不肯放过?”
“家?”唐天霄已在冷笑,“可浅媚,信王给你的房子便算是你的家,朕给你再多,也不能算是你的家吗?”
唐天祺忙道:“不是,是臣说错了,不该烧了她的房子。她……她并没有说过那是她的家。”
他虽这么说着,可浅媚却不配合。
她咬着唇瞪着唐天祺,好一会儿才别过脸,悄悄地擦掉面颊上滚动的泪珠。
唐天霄冷眼看着,抬手道:“天祺,你先出去。”
唐天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一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帐中便只剩了这对曾经的爱侣默然对视。
唐天霄神色冷峻,沾着血迹的战袍上有着日日夜夜驰骋沙场所形成的森冷肃杀,目光极是幽深,看不出一丝往日的柔情蜜意。
这样的唐天霄,可浅媚看着很是陌生,脚下便站不大住,吃力地扶住了门棂。
唐天祺一路小心保护,山中是软轿,出了山则是马车,但她真的许久没有这样奔波劳碌过了,这一两个月刚刚有点起色的身体已开始一阵阵地浮软。
许久,她低低地问:“我的峰儿呢?”
“你还记得他?”
唐天霄蓦地刺痛,“既然你已经弃了他,他便是朕的,与你无关。”
可浅媚一惊,提高了声调道:“我何时弃他了?总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
唐天霄击掌,“如今李明瑗一败涂地,你重新落入朕的手中,大约……从此也会身不由己呆在朕身边一辈子吧?”
听出唐天霄话语中的嘲讽,可浅媚眸子里闪过委曲,却很快收敛。
她沉默片刻,慢慢走到他的身畔,跪坐于席上,提过案上的茶壶,斟了茶,奉到唐天霄跟前,说道:“天霄,以往总是我太过执念,得罪了你,我和你赔礼。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唐天霄没有接那茶盏,凤眸凝作一线,尖锐地盯着她。
在记忆里,他和她的相处中,不论谁是谁非,谁对谁错,最后屈服的总是他,赔礼道歉的也是他。
她从没对他这般低声下气过,甚至在卑贱地保证,下回不敢再犯。
她明明觉得委曲,却在为谁而委曲求全?
他问:“你不是一直恨朕杀了你父母亲人吗?你不是刚刚还在恨天祺杀了你的下人吗?天祺是奉了朕的旨意在行事。怎么就这么一会儿,你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反而和朕赔礼?”
他的目光太过凌厉,可浅媚已受不住,泪汪汪的眸子转向别处,许久才道:“逝者已矣,我再计较,他们也活不过来。我只希望……皇上能看在我和峰儿份上,放了李明瑗。”
“放了李明瑗?”
唐天霄只觉一道怒气直往上冲,怄得心头血气翻涌,俊秀的脸庞冷凝得如同挂满了清霜。
他道:“你不再找朕报仇雪恨,不再怨朕杀你亲近之人,甚至把峰儿都抬出来,就是为了让朕放了李明瑗?等哄得朕放了他,是不是该轮到你也逃走,跑到朕鞭长莫及的地方,从此琴瑟相和,夫唱妇随?”
可浅媚迷茫道:“什么琴瑟相和,夫唱妇随?你若放了他,我自然和你在一处,快快活活看着峰儿慢慢长大,直到娶妻生子。只是我生了他后身体总是不好,不知道能不能陪你到白头的。”
两人执手相守,快快活活看着唐千峰长大,直到娶妻生子……
她居然也会勾画一幅如此安谧幸福的景象,哄他心动,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