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她到现在还认为至少那个和沈家有亲故的宣太后是帮着她的?
可浅媚叹道:“你真蠢。若让你生下皇子,他处置你们沈家能这么干净利落毫无顾忌?何况你是嫡后,生了皇子后一定要册为太子的。他岂肯让沈家多出这么一个甩不了的筹码?他又岂会让未来的国君有这么不光彩的母族?”
沈皇后脸色刷白如鬼,低低道:“没错,我是蠢。我还以为你是口没遮拦的异族笨女人,很好对付,原来连你也比我聪明多了。沈家败了,灭了,我也快死了。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还在想着他?我恨他诛我满门,我恨他薄情寡义,可我为什么还想着他?”
好像被人抽了一鞭子般,可浅媚心口一阵阵地发紧着,一阵阵地疼痛着。她勉强笑道:“他诛你满门,他薄情寡义,你还想着他?”
沈皇后仿佛站不住,身体倾斜着,慢慢仆倒在c黄塌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哑着嗓子道:“是啊,我想着他。从给关到这里,我把我带过来的所有簪环首饰都送给了看管冷宫的管事,只求他们传个口信给皇上,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见到他能说什么,可我就是想他过来,想再看他一眼。”
可浅媚脸色发白,却大笑道:“你疯了罢?若有人诛我满门,又敢对我薄情寡义,我无论如何也会要他死,就是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他!”
沈皇后呜咽着,声音越来越低:“所以说,我蠢,我没用……我想他死,可我更想念他……我指望有旁的人能替我报仇。可浅媚,你会为我们沈家报仇吗?”
可浅媚怔了怔,笑得更厉害:“沈皇后,你真的疯了?你知道天霄对我有多好吗?知道天霄为什么这么急把你从皇后这个位置赶走吗?他一心盼着我快生个皇子,好名正言顺扶了我做皇后呢!我为沈家报仇?想想血燕之事你是怎么污蔑我的,我不添上几句话让沈家多死几个人为我自己报仇便是厚道了!”
“血燕,北赫秘毒……”
沈皇后口中慢慢溢出乌黑的鲜血,低低地呻。吟,“其实我恶事做得不少,死得不冤……只是……扣在我头上的罪过……明明不是我做的……”
香儿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已惊叫起来。
可浅媚急忙奔上前,扶住她道:“你……你怎么了?皇上……似乎没说要你死呀!”
沈皇后喘着气,口中便呼哧呼哧地往外吐着血。
在四散血腥味和死亡气息中,她嘶声道:“我想他!我恨他!我见不着他,只能见一见他最心爱的女人感觉感觉他的气息……我蠢,我好蠢……我……我该死……”
可浅媚忙对着慌成一团却不敢近前的两名侍女道:“快去传太医。她……她服毒了!”
香儿、桃子慌忙奔出去时,沈皇后忽然紧紧攥住可浅媚的袖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努力地吐着字眼:“乾元殿那个……自杀的小福子,的确是……沈家的人。他说……他……没有撒谎!”
可浅媚白了脸,望了一眼已跑出屋子的两名侍女,压低了声音道:“什么小福子大福子,我记不清了。”
沈皇后并不和她争执,只是瞪着她的身后,慢慢伸出手,用极妩媚的姿势侧了侧头,细柔了声音道:“皇上,来接我回宫了?”
可浅媚一惊,忙回头看时,门耷拉,窗耷拉,只有蜘蛛不厌其烦地把破了再破的网一遍遍修补着,哪有半个人影?
正觉有些毛骨悚然时,一道劲风忽地从破窗间穿过,刮开勉强衬住的油纸,“哧啦”一声碎了,纸钱般飘飞在逼仄的屋子里。
风大了,只闻“砰”地一声,又是破门扇敲在了墙上,紧跟着便是快要折断的木头呻。吟般的吱呀声。
门户洞开,这屋子里格外的冷,却终于透进一串光明。
可浅媚转过头,只见沈皇后半边身子快要伸到c黄外,黑发几乎全都拖到了地上,一只手扔执着地向前伸着。
她的五指青白,指甲乌黑,嘴唇也乌黑渍得透了,极是狰狞,神情间却满是希冀和惊喜。
可浅媚蹲下身,小心地将她头发掬起,把她扶回c黄上躺好。
她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已经放大。
可浅媚伸出手,为她阖上不肯闭上的眼眸。
有滚烫的泪水,在顷刻间湿了她的手掌,把她烫得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