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贤妃说她不认字,她便晓得皇上过来时,自己的卧房早在杜贤妃的监视之下了。
她并未向人提过自己识不识字,杜贤妃也从未提过要教她识字习琴。但她曾在唐天霄面前故意把书颠倒着看,正是那晚他留宿于在她房中的事。
暖暖小娜却是不解,相视愕然。
可浅媚若无其事地继续倒了冷茶来喝着,慢悠悠道:“真要听这个壁角么,也没什么,只是……”
她口中的茶水果然觉得凉了,而且阵阵发苦。
许久,她摇摇手,轻声道:“你们只记着,凡事都须得小心些。我们刚来,一切……都才开始。”
前路摇摇摆摆,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该往哪里走。
但她毕竟很清楚,一切都才开始,这后宫的道路,荆棘密布。
如果不能披荆斩棘,势必被扎得遍体鳞伤。
而她,好像素来都只会让别人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她笑了笑,心里轻松了些。
自在飞花,紫陌红尘笑(七)
晚膳后,杜贤妃和可浅媚说了会儿话,正要各自去安寝时,内侍小跑过来摘下了瑶华宫的绫纱灯笼。
传过来的话,是让淑妃预备侍寝。
杜贤妃握着可浅媚的手,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就晓得皇上心里还记挂着妹妹呢!”
可浅媚红了脸一笑,低了头自去预备。
但这天唐天霄迟迟未至,近子时尚不见踪影。
可浅媚疑心他是不是在别处耽搁了,或者压根儿就忘了过来,只觉这般盛妆以待等得实在疲倦。
她本性活泼慧黠,此刻也不愿刻意作伪,随意卸了簪钗便和衣卧到c黄上睡下。
睡得朦胧之际,只觉有人拍自己的肩。
忙抬头看时,唐天霄正笑着站在c黄头,说道:“怎么就这样睡了?也不怕着凉!快把外衣脱了罢!”
背着身后的烛光,他的面容大半浸在昏暗中,只有一双眸子莹亮含笑,甚是温和。
她略略惶恐,揉着眼睛坐起身来,问道:“皇上过来了?什么时辰了?”
唐天霄苦笑:“莫非……莫非你还嫌朕来晚了不成?”
可浅媚拥着锦衾,向他仰脸而笑:“不晚,不晚,皇上来得很早,很早。看看,这日头还没从东方出来呢!”
唐天霄噗地笑出声来,伸手揉一揉她乱蓬蓬的头发,道:“这满宫里,现在也只你这丫头敢开口就损朕了!”
可浅媚缩缩脖子,“啊,我不敢呀,我明明实话实说。现在难道不早吗?”
唐天霄瞥一眼微微透白的窗户,点头道:“早,的确早!”
他伸手拖过一条锦被,径自抱到软榻边铺好,扬脸向她笑道:“早了些,所以你再睡会儿吧!晚点朕带你出宫。”
“出宫?”
可浅媚惊讶,坐直了身。
隔了尚在摇晃的薄帷,唐天霄也似能看得到她眼里异样的光彩。
他笑了笑:“你平时在糙原上撒野惯了吧?正好朕也闷得慌了,明儿带你去荆山玩玩吧!也许可以再打只大雁回来,送给咱们那位皇后炖汤喝。”
唐天霄自觉睡到一边不去扰她,已让可浅媚一时松了口气,心情便开朗不少;此时听他调侃她与沈朝旭争夺猎物之事,笑道:“我干嘛要送给皇后炖汤喝?我给宇文姐姐送去,还可以让她补补身体呢!”
唐天霄点头,盯着屋顶上的金莲水藻天花,出了片刻神,才道:“朕原来一早便要过来了。宇文贵妃总不吃东西,朕担心她太弱了些,身子吃不消,晚上逼着她吃了点鱼汤。谁知她忒不济,卧在c黄上差点吐得人事不知,只得在那里看了她这半天。”
他话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倒像在特特地解释迟来的原因一样。
有这个必要吗?
他又撑着榻沿半支起身,望了可浅媚一眼。
可浅媚已经脱了外衣,重又钻回被窝里,见他望过去,又爬起身来,居然笑得竟有几分谄媚:“皇上,如果我睡迷了,没忘了叫我!”
唐天霄不觉扬角扬起。
这女子……根本是截然不同的。
自在飞花,紫陌红尘笑(八)
第二日可浅媚并没有需要谁叫醒她。
唐天霄那厢才一动,可浅媚便惊醒了,连起c黄穿衣洗漱都格外快捷。
唐天霄哧笑道:“就这么着急?”
“那是自然。”可浅媚利落地梳着发,“从来君心难测,谁晓得皇上一转头会不会就改了主意?”
此时已有浅金的阳光自窗棂边投入,流光淡淡,衬着她瓷白的面庞,眉眼俱是笑意盈盈,更觉潇洒媚曼,风姿妍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