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唐天霄该留下了吧?
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太过冷落这位北赫来的可烛公主。
唐天霄也正惊讶。
他已发现可浅媚不只是踢毽子的功力深厚了。
很多过于敏捷的灵巧动作,即便是学过歌舞或杂技的女子都做不到。
而她显然并没打算掩饰自己的身手,明亮的黑眸光芒煜煜,快活而得意。
那种快活和得意似乎也挑起了唐天霄潜藏着的少年意气,冷了多少年的血液似被傍晚夕阳的余晖熨得有了点温度,正微微地发着烫。
他狡黠地笑了笑,再看一眼可浅媚汗津津的面庞和乱糟糟的头发,靴尖一点,毽子箭射而出。
可浅媚只觉眼前一花,头上沉了一沉,毽子却不见了踪影,听得众人大笑,一时懵住。
周围宫人静了片刻,旋而轰然大笑。
不忆卿卿,满枕蝴蝶梦(五)
唐天霄有意作弄她,竟然仗着自己腿法精准,把毽子踢到了她的发髻之中。她的髻本就在嘻玩之际松软了许多,唐天霄力道又大,那毽子居然巧巧地埋入她的髻中,只留了一串儿七彩的羽毛在外面翠翘般巍巍颤着,衬着黑漆漆的发,虽有些滑稽,倒也煞是好看。
可浅媚回过神来,捉出那枚毽子,随手把束发的银簪也摘下来,甩了甩自然飘落的黑发,眉眼俱是不驯,很是骄傲地笑道:“皇上,我没输。我都踢了一百多个了,力气自然不如你大。如果我休息得好了,再和皇上来比,一定就不会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只管把眼睛往唐天霄的头上瞄着。
唐天霄很是疑心她是不是打算再踢一次,好在他的发髻或玉冠里也埋上一枚毽子,忙笑着走近她,拍拍她的头道:“没错儿,你厉害!宫里这么些女孩儿,估计没一个有你厉害。”
他顿了顿,眸光变得深邃,“你不但踢毽子厉害,打架也厉害吧?”
可浅媚把玩着毽子,得意道:“当然。我是北赫第一高手。”
“嗯?”
“呃……女人里的第一高手。”
“嗯?”
“嘿,其实是没出嫁的年轻姑娘里的第一高手。”
她做着鬼脸,却绽着笑容,如盛展的芙蓉,明艳美丽,不可方物。
唐天霄含笑,探手过去,握住她纤细的腰肢。
可浅媚便低下头,虽然还在笑着,垂下的眼睫却颤着一抹不安,芙蓉般的面颊也转作了胭脂色,散着淡淡的红晕。
唐天霄却只是捏了捏她那形状看着有些奇怪的腰带,问道:“长鞭?”
“是。”
“你这准备打谁呢?”
可浅媚吐口气,终于笑得自然了些:“母后和我说了,后宫历来都是是非之地,我没别人那么多心眼,所以带着鞭子好,谁欺负我就打谁,除了皇上和太后,谁都打得,打个半死都没关系,横竖我是和亲公主,只要皇上不想和北赫打仗,在宫里小打小闹顶多关到冷宫里吃些苦头,没人敢杀我。如果真有人欺负我欺负得厉害了,她会发兵帮我。”
众宫人听她如此说,不由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唐天霄也是吸了口凉气,苦笑道:“北赫那位李太后,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
可浅媚抬起下颔,黑黑的眼眸里有女子极罕见的鲜亮光芒。
她反问道:“难道人欺负我还不许我还手?也许你们周人都把女人看得轻贱吧?可我们北赫生了女孩比男孩还高兴!女孩生来就比男孩子娇贵,又要辛苦生儿育女,自当受人敬重。”
不忆卿卿,满枕蝴蝶梦(六)
唐天霄欠一欠嘴角,点头道:“没错,女孩子是娇贵,朕也不会把你看得轻贱。只是你须得记住了,以后不许再说什么我们北赫你们大周什么的。别忘了你的本份,先是大周的淑妃,其次才是北赫的公主。”
他自来待人和善,有时宫人犯了错,在太后或皇后跟前可能会受笞打之苦,在他跟前不过一笑置之,因此贴身的侍卫或内侍都不甚怕他,有时看他心情好,还敢说上一两句玩笑笑。
这会儿他待这位和亲公主更是笑语晏晏,丝毫不曾计较她的犯上无礼,可刚说到最后一句时,已是少有的疾言厉色,任谁都听得出话里话外那浓浓的警告之意。
可浅媚虽是泼辣骄傲,却再聪明玲珑不过,闻言便垂下头,抿着嘴唇道:“臣妾明白了。”
这是她自那日大殿见礼后第一次向唐天霄自称臣妾。
唐天霄皱眉,却忽然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他以你我相称时似比这时要可爱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