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望手臂一紧,已挟紧我臂腕将我托住。
他看着文弱,臂膀却坚硬有力,忽然让我有了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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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当我割下身畔那个柔然将领的人头,火烧柔然军营粮仓,面对着围上来的重重敌军,正想投身于熊熊的大火之中时,司徒凌在刀戟如林中破开血路,疾奔向我,向我伸出了手。
“晚晚!”
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惊慌失措。
他失态地呼唤着我,声音都变了调。
深缈无垠的漆黑夜空下,有火光如血,有血流成河。
他在那漫天的血光和火光中抱紧我,说道:“若有仇恨,我和你一同承担;若有屈rǔ,我和你一起洗刷。晚晚,我始终在你身畔。”
那一刻,他紧拥住我的手臂刚硬如铁,安稳坚固地将我和外面的血与火熔筑成的地狱相隔绝。
那臂膀忽然之间变得那般熟悉,那般令人依恋,我忽然之间便崩溃在他的怀中,无声痛哭。
世外桃源般的质朴小山村,秀逸羞涩的黑发少年,漫山野花中的山盟海誓,相偎相依的春光明媚,还有铁骑和刀锋下的惨叫和嘶嚎,日继以夜噬心蚀骨的仇恨和屈rǔ……
一切的静好,一切的惨痛,似乎都在泪水如倾的那一刻,连同我自己,一起交给了那个坚毅威凛的男子。
司徒凌……
我打了个寒噤,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觉得淳于望和司徒凌有相像之处。
恍惚间抬头,看到淳于望低垂的眸,温柔里带着忐忑,不难觉察出他的猜忌和不安。
我想冲他笑笑,再拢一拢他的心,忽发现自己已笑不出来了。
定一定神,我扶了身畔的老梅稳住身形,才反手搭在他的肩上,正要离去时,梅林中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追到了一名芮人!”
我一惊,忙回头看时,正见两名轸王府高手押着个被扯去蒙面巾的黑衣人匆匆奔来。
那个给捆得紧紧的黑衣人是个三十上下的男子,形貌寻常,却眼生得很。
淳于望留心着我的举止,神情莫测,直到黑衣人被押到近前,才放开我,负手看那黑衣人被扯到跟前,按压着跪下,才问道:“你是芮人?”
那黑衣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却骨碌碌地转动那双小眼睛,忽一眼看到我,立时向我哭嚎道:“秦姑娘,秦姑娘救我!”
我没有应他,抬眼四顾,忽然便觉得,这梅林里的疏影横斜,宛若一张密密织就的网,已经无声无息地网住我,并渐渐收紧。
淳于望淡淡地瞥向我,说道:“晚晚,这人在和你说话。”
我反问:“他在唤我吗?”
“难道不是?这里有第二个秦姑娘吗?”
“哦,可我听着着实陌生。在大芮,即便在我自己府上,旁人也只叫我一声将军,或者公子。”
我盯着那黑衣人,“你若想陷害我,也得先打听清楚了再来说话。”
黑衣人立时面露惊惧,讷讷道:“对……对不起,秦将军,小人不该连累你……只是,请瞧在侯爷份上,为小人说句话吧!小人不想死在南梁,小人的妻子眼看临产了,我……我便是真得死,也盼着死前能回去看孩子一眼……”
软玉并几名侍从见问及些机密之事,早已悄悄退了开去,只余了黎宏和两名心腹近卫在。
我冷冰冰道:“你想不想死是你的事,找你背后的主人去。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背后的那人,——想来这人该与轸王殿下很熟悉吧?”肋
淳于望眸光闪了闪,嘲讽道:“我也不认识他,不认识他背后的主人。难不成今早一场大动干戈,与我们两人都没关系?”
黑衣人忙爬到我跟前,说道:“秦姑娘,秦将军,秦大人,我真是侯爷的人!姑娘忘了吗?八月时姑娘班师回朝,侯爷亲自出城相迎,当晚小人便守在你们住的帐篷外。秦姑娘回京后,侯爷差不多把南安侯府搬到秦府去了,我们这些人日日在秦府进出,也算在秦家上下混了个熟脸,便是姑娘记不得小人名字,也该觉得小人有几分面善吧?”
我冷笑道:“我看你未觉面善,可你看我大约很是面善了吧?为了让你一眼认出我,好演出一幕好戏来,不知道那些真正见过我的人向你形容了多少遍我的模样?”
黑衣人伏地道:“秦姑娘,小人句句是实,并不敢撒谎。姑娘和我们侯爷一起去宁寿寺问卜,预备确定成亲的好日子时,小人也跟着。侯爷一时兴起,带姑娘露营在山中,就是小人和几名兄弟帮搭的帐篷。侯爷和姑娘花好月圆时,小人等给赶得远远的另一边喝酒。这晚姑娘好像还有些着凉了,是侯爷背着下山的……”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