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终于也意识到我是没法自己走路了,解了自己的披风把我兜住裹紧,让另两人拎起披风两边,慢慢往回走去。
我蜷在披风中,终于暖和了些,默默催动刚有些恢复的内力流转于经脉,帮助气血运行。刚小产就给冻成这样,再不自己保重,天晓得会落下怎样的病根来。
最叫我忐忑的是,夜间连二连三的变故,已让淳于望对我起疑;如今再来这么一出,更见得我居心叵测。
万一相思再有个好歹,只怕我再怎么像他的盈盈,也难免要成为他的剑下亡魂了。
相思……
想到方才她惊惧又懂事的目光,我的心里猛地抽疼,连气息都已紊乱。
到底是什么人在cao纵着这件事?
劫走相思,嫁祸给我,让淳于望和芮国翻脸,必要时又可以用相思制肘淳于望……
难道是淳于望在南梁的敌人?
这位轸王殿下心机极深,明明是把南梁朝政搅得一团混乱的幕后元凶,却有意无意地游离于朝堂之外,以致我所能掌握的关于他的信息少之又少,再不晓得他在南梁到底有多少的朋友,多少的敌人……
我裹在披风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闻得暗香阵阵,便知已经回到了梅林。
匆匆的脚步声中,但听黎宏急促地高声问道:“小沈,小郡主救回来了?”
我身边的近卫便答道:“黎先生,我追回了夫人。殿下亲自带人在救小郡主。”肋
“夫人!呸!她是咱们哪门子的夫人?难不成你还准备把她送房里去当菩萨供着?扔在这里,我倒想看看这回殿下还会不会护着她了!”
黎宏的喝骂声里,我被重重地掷了下来,给摔得五脏六腑都似纠结到了一块儿。
披风散落,小沈退了开去,黎宏却正走上前来,往日白净的面庞一脸的嫌恶,恨恨地瞪着我,叱问道:“说,北芮派了谁过来救你?落脚在哪里?准备把我们小郡主带哪里去?”
我皱眉,才要坐起身来,黎宏伸出脚来,在我胸前一踹,我立时又倒回冰冷的地面,一阵阵地血气翻涌,心中已是怄极。
除了三年前的那次重伤,我几时这样任人宰割过?
还是给一个不懂武艺的老夫子这样欺凌!
伏在地上,狠狠地瞪着黎宏时,他却似给我看得更加恼怒,抬起脚来继续踢着我,骂道:“贱。婢!敢仗着这狐。媚子模样勾。引殿下!还敢那样对小郡主!小郡主把你当亲娘看,你还要剁她手脚,把她做成人彘?天底下有你这样禽。兽的娘亲吗?”镬
此人一心希望淳于望谋夺帝位,恨极我消磨了他的进取之心,却是借此机会在报复我了。
我自是没必要低下心气来和这人辩解,咬了牙也不呻。吟,却给他踢得在地上翻滚。
因疼得受不住,抠往地面的指甲裂了fèng,便有鲜血慢慢从嵌在指甲间的污泥中渗出。
屋前尚有几名留守的下人和侍卫,看着我的惨样,本来还有些怜悯之色,待听得黎宏说我要把相思做成人彘,便个个愤恨,那模样竟是巴不得他把我活活踹死了。
我一身伤病,无力闪避还击,片刻后便已眼冒金星,喉嗓间一甜,已“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方听得软玉匆匆上前止住他道:“黎先生,凭夫人有什么不是,且待殿下回来再处置吧!何况,殿下亲自去追,想来小郡主也不致会出事,先生也不用太担心。”
黎宏哼了一声,这才拂袖离去。
软玉便上前把我扶起,半抱半拖把我拉到一株老梅前坐了,又进屋找了裘衣为我穿上,细细擦净我唇边的血迹。
我勉强笑了笑,说道:“谢谢。”
软玉用手摘去我滚在地上时长发沾上的碎屑和落花,为我梳了梳发,却伤感叹道:“我不用夫人谢我,只为殿下和小郡主伤心。殿下不像那起风。流公子有满肚子的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可他待夫人的一片心,夫人不该不知道。还有小郡主……她一心在找回自己的娘亲,恨不得掏出心窝子来待自己的娘亲好。夫人,你怎能就这么忍心!你怎能对她下那样的毒手……”
她的声音已哽咽,泪水簌簌地掉落下来。
我身上暖和多了,安坐了片刻便有些缓过来,见她动情,正待说话时,忽觉眼前一花,已多出个人来。
素白的衣袂,冰雪一样洁净而冰冷的颜色。
抬眸,我看到了淳于望同样如冰雪般的面庞。
他冷冷地看着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憎恨和绝望。
他的怀中却窝着个正颤抖着的小小身躯,正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