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恍惚,“不许你提我?”
“昨天晚上和父王吃饭,我问了一句怎么不喊娘亲一起吃,他把碗都摔了,说你不是我娘亲,不许再来看你,不许再叫你娘亲……”
“嗯……他这是厌恶娘亲呢,并不是对你发火。”
“可……可你明明就是我娘亲啊!我和他辩了几句,问他是不是要娶上回那个白衣服的姐姐,又说他是坏人,他便恼了,把桌子都掀翻了,抓起我扔到门外,让我……让我滚……”
她控诉着父亲的“恶行”,却是越说越委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父王从来没那么凶过,我坐在地上哭了好久他都不出来看我一眼。是软玉姐姐后来抱了我去她们房里睡的……”
看来昨日我晕过去后,淳于望的心情已经恶劣到极点,才会迁怒于不解事的宝贝女儿。
我有心想再离间几句好让淳于望更不痛快,转头瞧着相思哭得可怜,却又不忍,温语安慰道:“相思别哭,你父王只是一时恼了,心里却还是一样疼你。呆会让软玉姐姐带你去和他赔个礼,他一高兴,一定就不恼了。”
谁知相思却一扭脖子,揉着眼睛道:“为什么要我赔礼?我又没有做错事!他若从此不理我了,我也再不理他了!”
我呆了呆,道:“不赔礼也没关系,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还能和你一个小娃娃计较?一转头忘了那回事,自然就好了。你记着以后别再惹他生气,更别在他跟前提到娘亲,知道吗?”
“我为什么不能提到娘亲?”
相思的瞳仁又黑又亮,挑着眉的神情真的和我很相像,连抿着嘴的固执都让我有种看到我小时候模样的错觉。
她道:“父王是我和娘亲的!我就是要娘亲和父王在一起!我就是不许父王找别的姐姐!我就是不许父王对娘亲不好!”
这小女孩看着乖巧玲珑,脾气却不小,却丝毫没有她父亲的温默隐忍。
我看她良久,叹道:“嗯……有你在,估计打他主意的女人很难进得了轸王府了!”
估计这位地位暄赫尊贵显达的单身王爷,未来的岁月还会继续单身下去。
淳于望存心想我虚弱得无力伤到相思或胎儿,可我却不能让自己虚弱下去。
隔日稍好些,我便下c黄走动,并牵了相思慢慢走到梅林里散步。只是每日呕吐不止,实在吃不了东西,一天比一天形销骨立,也是无可奈何了。肋
相思果然气性很大,虽然很怕她父亲发怒,见面就远远绕着走,或者藏到我的身后,但竟真的没再叫他一声父王,甚至话也不和他说了。夜间每每要和我睡,却被软玉说会碰着我伤口,半哄半骗抱到她们房中睡去了。
我倒不会和相思一样和谁赌气,只是和这人委实已无话可说,即便平时遇到,我也视若未睹,只当他是最不起眼的一株梅树了。
如果有可能,我很愿意用刀剑来和他说话,最好一剑过去,立时把他连根伐去,从此再也挡不着我的路,再也碍不着我的眼。
这日走着走着,不觉间走到了梅林边的池塘边。
这几日并不曾有暴风雨,我走了几圈,便已发现了司徒永用树枝看似随意给我留下的记号。
正想着怎么摆脱像阴魂一样跟着我们的温香和软玉时,却见软玉远远向坡上一望,忽然惊呼一声,和温香对视一眼,已一齐奔了过去。
相思人矮脚短,踮着脚尖看半天没看出什么来,问我:“娘亲,她们去哪里?”镬
我已一眼瞧见,笑道:“去服侍你父王吧?他在那边坡上喝酒呢!呵,晒着太阳边喝酒边看梅花,这日子,也算是惬意了!”
相思闻言,果然愤怒,跺着脚道:“娘亲病成这样……我再也不要理他!”
相思却不晓得,那面山坡上,那个无名无份无墓碑的一坯黄土下,正埋着她年轻早逝的母亲。
她的父亲只有在郁郁寡欢时才肯稍稍认清事实,孤伶伶一个人走过去,对着那个同样孤伶伶的坟茔借酒消愁。
真奇怪他怎么没来个生同寝死同穴,既免了生死相隔两处**,也免得我莫名其妙成了一个死人的替身,还得替自己的敌人怀胎十月生孩子。
我的双臂筋脉被拉伤,又给药物禁制得气血不畅,便比寻常人更难恢复,至今无法运力,害喜又害得厉害,相思幼小,并不懂得这些,却看得到我一天比一天孱弱,给我这般说着,更怨她父亲不给我好好治病了。
见相思不再理会坡上的事,我牵了她的手,只作散步,却顺着树枝的记号慢慢向前,然后顿在一棵梅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