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居然和我一样双手冰冷。
两人掌心尚余些微的暖意,却完全不足以给对方带来温暖。
许久,他才说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对不住你。当年自以为正确的决定,总在很久之后才发
现错得离谱。可如果重来一回,也许一样会错下去。很多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当然更不知道别人要的是什么。”
这是这几日我第二次听亲近的人用这样后悔的语调提起往事。我理解秦彻,但我看不懂司徒永的
后悔从何而来。
我问:“皇上哪里对不住我了?和皇上一起走到今天,虽然艰难,但到底还能这样面对面坐着,
捧着热茶说几句心里话,我倒觉得没什么可以后悔了。”
他便笑了笑,“你当然没什么可以后悔的。有时候你的手段虽然毒辣了些,但也毒辣得坦诚,从
不畏他人评说,便有千夫所指,也活得坦荡。晚晚,这方面。我和司徒凌都比不上你。”
我心里一动,待要追问,料他不肯说的,只笑道:“难道皇上就不坦诚?我倒觉得,皇上才是我
们三人中活得最坦荡的一个。”
他不答,侧身将窗扇推开一条fèng。出神地望着屋外的落叶箫箫,忽然道:“华曦有孕了。”
我一惊,随即柔和笑道:“恭喜。”
他继续道:“我会把她留在北都皇宫,并会把最好的高手留下来保护她,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放心,定王也得去泰陵,皇宫内院也不他的人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我心念一转,又道:“
皇上心里大约也有些明白了吧?端木皇后这死,虽与淳于望相关,但并不是我指使,如今,我更
不会把对端木氏的仇恨转到端木华曦头上。何况……她其实和我一样,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所幸我还有个兄长,她还有个夫婿,这日子过得便不算绝望。”
“我查到了一些,猜到了一些,还有不解的,无力再查,也无心再查……有些事,迷糊些更好
。”他苦笑,“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个都该是喜欢你的,至少,应该比我更喜欢你。可司徒凌够狠
,淳于望也够狠。我不如他们。”
我叹道:“我也盼着我从未遇到过他们。”
他目注我,忽然笑了起来。“我想着淳于望那无赖的手段就觉得好气又好笑。
如果下辈子一切还能重来,我一定抢在淳于望出手前先把你带走,远远离开秦家,离开朝堂,离
开这九重炼狱般的皇宫……以我们俩的身手,必可策马天下,行侠江湖,笑傲风云。逍遥山水
间,自在胜神仙——未必比不上淳于望带你隐居的日子。”
我听得悠然神往,说道:“那日子果然逍遥……若我没遇上淳于望那冤家,说不定会喜欢上你
。”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又是相视一叹。
他的目光温软而惆怅,想来我的亦当如是。
我们没有办法一切重来,也没能办法放开自己背负的一切——除非像十五岁时遇到淳于望那次,
莫名其妙丢掉了一切关于过去的记忆。
也许,我的生命里,只有那三年是最快活最无忧的,可惜我竟然记不起来。
司徒永盘桓到傍晚才走。
临出门时,他又顿了顿身,犹豫着又回过了头。
他道:“晚晚,我不在的时候,你尽量和我看顾些华曦。我实在不放心她。”
我怔了怔,答道:“好。”
我在许久之后才知道司徒永最后的吩咐是什么意思。
那竟真的是他最后的吩咐。
叫我痛悔终身的是,我连他最后的吩咐都没能做到。
司徒永,司徒凌各带了自己的心腹随从去了泰陵,又有许多文武大臣随行,京内兵马则未有任何
调动,一切看着非常平静,我根本没预料到风暴早在无声无息间酝酿着爆发。
身体略好些,我便到书房中处理公务,并查看近日呈上来的各处密函。这些函件我在病中时都是
由秦哲打理,都已经拆阅过,部分急件被他加了注脚,却是说明了安排下去的处置办法。秦彻心
思细密,行事谨慎,如今不想我费神,强撑着出来打点各方事务,倒还处处妥当。
北疆的消息,柔然兵马大批往两国边境集结,只怕近期会有大战。好在温良绍等大将率着大部秦
家军兵马尚在边境镇守,估计暂时不用太过忧心,但若按以往的规矩,这时候主将就该奔赴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