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抱住她,低声劝慰道:“姑姑,别这样
,你身子弱,祈阳王看你这样,一定也会伤心。”
她哭得软在我身上泣不成声,“晚晚,他就这样过吗?在这冰冷的山里,什么也没有,又冷又黑
地等着……明知我不会来,依然这样等着……都不肯说,要见我一面。若我知道……若我
知道,绝不让他一个人等着,那样又冷……又黑……”
“是……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并不想让他一个人等着……”
我顺着她的话头胡乱劝着,却在提到那个“等”字时,忽然在伤感间闪出一丝庆幸来。
幸好,幸好淳于望不至落到那样的境地……
他还是尊贵无俦的亲王,可以悠游自在地选择生活于富贵红尘里,或高蹈于世外梅林中。
并且,他不会孤独。
有相思的地方,总会热闹着。
我略感欣慰地想着,握紧姑姑冰凉的手,努力想把自己身体的暖意传递给她,却意外地发现,我
的手指似乎并不比她温暖分毫。
都那样冷,那样无望甚至绝望的冷。
雪越来越大,附近的山川树木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冷风穿过飘摇的树梢,呜呜如诉。
旁边新鲜的泥土越堆越高。终于听到了铁锹碰到某种木质的声音。几人对视一眼,下锹越发小心
。渐渐地,棺木的模样已经呈现出来。
司徒凌目注棺木,柔声道:“姑姑也不用太伤心,他身边的忠心随从应该将他照顾得很好。你看
那棺木一点儿都没坏,是上好的楠木所制,刷过十几层的溱。”
姑姑闻言,探出身子便往外挣去,力气大得出乎意料,我一拉竟没拉住。所幸司徒凌正在旁边站
着,忙一把扶住,说道:“姑姑,小心!”
姑姑也不说话,踉踉跄跄便往那棺木扑去,司徒凌急忙从后架住,扶了她奔过去。
我也赶过去看时,侍从已撬开长钉,说道:“可否请娘娘站远些?埋得久了,恐怕气味会熏着娘
娘。”
姑姑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棺森,暗哑笑道:“他便是变作了灰,也还是他呀……”
棺盖缓缓挪开。
雪下得更大,雪粒落在姑姑仿佛凝固了的眉眼上,越聚越多。
更多的白雪连同冷风灌入棺木,刮向静静躺于棺中的那人。
姑姑跪于棺前,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揭开上方覆着的衾被,露出裹着衣袍的一副骸骨。
真是已是一副骸骨。
空洞的眼眶,森森的白骨,再也想象不出那个以文武双全出名的多情王爷俊秀出尘笑谈风月的模
样。
但姑姑竟似看到了她梦里的那个人一般,手指温柔地在那节节白骨上一寸一寸抚过,低低地唤道
:“子衍,我来了!”
我本担心她见了情人的尸骨会愈加伤心难抑,但此时她反而镇静下来,眉目娴静温存,眸底闪亮
的光泽明媚动人,恰似看到了某一年的春天——天阔云高,杏花飘雪,华锦般的春光荡荡漾漾飘
到远方,与天际明霞交织蔓延,在少男少女并辔而行的欢笑声中绚烂无双。
她微笑地唤道:“子衍!”
仿佛这一节一节白骨在她指掌下有了生机,幻化作了当年那个才华横溢的温柔男子,用和当年一
般缱绻不舍的眼神向她凝望。
手指移到腰间,顿在一枚荷包上。
已经很陈旧,原先可能是粉色的,如今已是发黄的灰白色,其上斜斜绣了一枝红杏,不知用什么
上好的丝线綉的,居然不曾褪色,小小的花朵生机盎然,妩媚多姿。
“红杏枝头春意闹。”姑姑立于翩然而落的雪花中,曼声吟哦。忽然抬头向我嫣然一笑,说道:
“晚晚,你知道吗?姑姑年轻时也学过刺绣,只是总不如旁的女孩儿绣得精致。”
我瞧着荷包上的红杏,柔声道:“姑姑一向聪慧,只要愿意学,必定比任何人都学得好。”
姑姑微笑,然后小心地解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是两块玉。
确切地说,是一块被切作两半的龙凤玉佩。
玉色盈润,光华蕴藉,毫无瑕疵。
雕工精致,腾龙威猛,飞凤妖娆,却生生地一劈两半,翅断翼折。
玉质至坚,再不晓得怎样的兵器,怎样的力道,怎样的伤恨,才能如此完美地劈作两半,合在一
起还能这般分毫不差,宛若天成。
姑姑俯首在上面呵了一口气,小心地用袖子擦去上面的雾气,让它们更加莹润,抬了头,带着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