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枫几乎落下泪来,哽咽道:“将军,你何苦……定王若是真心待你,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先顾着养好身子呀!”
我嗓子涌起阵阵的咸腥气,扶了她道:“先送我回c黄上休息。叫人把药端来。”
沈小枫应了,我站起身待要迈步,眼前一片漆黑,只觉金星四溅,还未及反应过来,嗓子口一道腥气直冲上来,弯腰便吐在了地上。
“将军!”
沈小枫惊呼,分明又急又痛。
我定定神,才看清刚才所吐的,竟是一团黑红的鲜血,正在素青砖面上簌簌漫开。
我抬脚将那鲜血踏去,轻声道:“不妨事。别和二哥提起,也不许告诉旁人。”
沈小枫哭着应了,急把我扶上c黄,重取了药来一口一口喂着我喝。
她将别的侍女遣散,在我跟前抽泣道:“我只猜着,定王纵然有些私心,等大小姐的情分却是大家公认的,必定会把大小姐照顾得好好的。因而这些日子,我只顾着开解二公子。若不是前儿偶尔撞见那一幕,再不晓得大小姐受着怎样的委屈。”
我低笑道:“哪里又算什么委屈了?男人女人,无非是那么一回事儿,从他或不从他,我也少不了一根汗毛,他对我已足够容忍,是我自己有时太执拗了。”
沈小枫道:“刚才……我真捏把汗,你为这点子事大动肝火,连毒药宝剑都亮出来了,万一他也翻脸,那可如何是好?”
我品着舌尖的涩意,轻叹道:“他若翻脸,难不成真能当了这许多人将我杀了?秦家军并未完全听命于他,若和我决裂,逼我转而与司徒永联手,对他当然更不利,再则……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道:”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从来不是假的。“
只是他心里想要的情,跟我愿意付出的情有了参差,渐渐不是一回事儿了。
于是,他一再被我激怒,我也一再被他伤心,却都记挂着自己心里那份情,很快向对方妥协,或接受对方的妥协。
药苦,心里更苦。
而外面的杖责已经止歇了。
片刻后,有人在外回道:”采儿已经杖完五下。“
沈小枫看我一眼,答道:”抬回去,唤大夫过去好好医治。“
外面静默了片刻,说道:”好像已经不中用了。“
沈小枫一愕。
我懒懒答道:”厚葬。“
外面低低应了一声,脚步声便退了开去。
我向沈小枫笑了笑,”她是秦家的功臣。“
沈小枫为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喂我药。
我问:”我是不是太狠毒了些?“
沈小枫道:”将军若敢心慈手软,秦家早已支持不下去了!能换得定王承诺不再过问秦家军的内务,采儿的确死得值了!“
我伸出自己苍白的手,却似看到了指fèng间淋漓而下的鲜血,轻轻道:”我已杀了太多人,有该死的,也有无辜的。我是别人的棋子,别人也是我的棋子,已经计较不了许多,我总不能由着秦家沦作他人附庸,连我待在自己的府第都做不得主,由着人搓圆捏扁。
沈小枫不敢答话。
喝完药,我倚在软枕上,向她笑了笑,“现在,你该告诉我,下午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小枫微愕,低声道:“有人……和将军提过了?”
我回想着傍晚司徒凌怪异的态度和强烈的占有欲,自嘲道:“这是秦家,……若我不问起,大约没人会主动告诉我吧?是……淳于望来了?”
沈小枫垂头道:“不只是南梁轸王来了,他……还把相思小姐带来了。”
正文 萱堂在,相望不相亲(三)[VIP]
听得通传,说是南梁轸王前来致祭,沈小枫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她晓得自家主人对轸王的特殊感情,而对这个看似温文却一声不响占尽先机的轸王,她完全捉摸不透。
但她同样一眼就能看出,轸王此次大芮之行,到底是冲着谁而来。
如今他突然出现在秦府,当然不只是致祭这么简单。
他一定想要见自己的心上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要问,若是见不到,只怕会大闹秦府,会和司徒凌起争执,甚至大动干戈……
虽然顶着两国议和的名目过来,以司徒凌如今的权倾朝野,一怒之下伤了他,甚至杀了他,大概也没人敢追究。
而且一旦当从闹起来,众人都会知晓昭侯秦晚是女儿身,并且行为不检,定王和秦府都将颜面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