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叹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我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都不该离开谁。”
沈小枫道:“你以往这样说过,现在也这样说,那当时又为何执意退亲,生生地给人抓住机会,闹出一场塌天的祸事来?”
我再笑,眼前已是莹光一片。
我道:“当时自然是我错了,不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情字,便迷了心窍。”
沈小枫凝睇着我,神情居然有了几分了然。她轻声道:“那现在呢?便不想那情字了?”
我懒懒道:“不想了。我们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家,那玩意儿,要不起。如今……不也很好?太子成了皇上,他做了权臣,秦家威名不堕,依然人人敬惧。”
沈小枫静默许久,忽道:“我觉得定王真厉害。”
“他?何时不厉害了?”
“昭武将军纵横沙场,手段狠辣阴毒,何等犀利的人物!可如今,定王却能让她磨尽锋芒,斩尽锐意,一扫原先威煞之气,甘心情愿成了定王身后一妇人,附于定王势力立足朝廷。”
我眯了眯眼,冷然道:“谁教你说的这话?”
沈小枫道:“这话还用谁教?屋里躺的那位已让我看到秦家倾颓之势,而今日见大小姐谈吐,分明也是性情大变,锋芒全无,可否请问新晋的昭侯大人,有多久不曾问过朝中政事了?”
她倒是忠心,照顾秦彻之余,还能留心这许多事。
莫凭阑,南北东西路(一)
我裹了裹身上的外衫,也不计较她言语间的无礼,侧头问向她:“秦家的亲友故交以及诸多部属,新帝登基后可曾薄待?”
沈小枫一呆,说道:“那倒不曾。定王要哄小小姐开心,若有荐举机会,总是把和秦家亲近的人放在前头。皇上感念大小姐情意,也是从重封赏。外人看来,秦家复起之势好似烈火烹油,正呈如日中天之势。”
我淡淡笑道:“这不结了?有时候,无为也是一种作为,你不用担心。”
“无为也是一种作为……”
沈小枫犹自迟疑:“但大小姐……也该管管事儿了。旁的不说,前面灵堂里,尚有四具棺椁停着。二公子又病着,无人主持丧仪,以致四公子他们迟迟不能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
我摸着伤腿,慢慢道:“待我腿伤好了,自会让他们入土为安。”
“大小姐的腿……”
“若不仔细调理,可能这辈子都骑不了马了。”
我仰脸向她一笑。
“告诉皇上,请他放心,我还是原来那个狠戾决绝的秦晚,从未变过。”
沈小枫惊慌,已退后几步跪到我脚边叩下头去,请罪道:“小枫万死!”
我轻笑道:“起来吧!什么万死不万死的?他是天下之主,亦是我秦晚之主,为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待她起身,我也扶了她的手拄杖立起,唤来舆夫,依然坐了肩舆回去。
我在定王府养伤,深居简出,不见外客,司徒永担忧不安,当然会令人打听我的消息。
沈小枫既对司徒凌心生嫌隙,又感司徒永危急之时的不离不弃,为他探我心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我当真还是那满心振兴秦家手段狠戾决绝的秦晚吗?
我自己都茫然了。
回到定王府,照例有几封心腹之人送过来的函件,枕边尚有未拆开的,却是前几日送过来的,已经积下了一大摞。
想起沈小枫责问我不问政事,我拆了几封,大多是朝中琐务,谁升谁降谁迁谁谪,诸多借口也懒得看了,横竖定王和秦家一系的吃不了亏,原端木氏一系投向新帝的大臣,或保下或弃子,或明升暗降,或借机外调。
司徒凌虽不会刻意和司徒永作对,但几处要职必会设法安cha自己心腹,司徒永难免处处受他掣肘,想来过得也累。
这走钢丝般的日子,想想都觉厌倦,也不晓得司徒永那等潇洒随性的人物,该怎样适应他那看似高不可攀却处处荆棘密布的九五至尊宝座。
还不如沙场上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厮杀得痛快。
我终于把那些内文连同未拆的函件一齐掷下,说道:“都收起来,去和秦哲说,如果有急事,直接入内面禀。最重要的是留心柔然军情。听说今年柔然大旱,许多河流干涸,水糙匮乏,柔然人生存不易,很可能南下劫掠。若有消息,即刻回我。”
侍女应了,急急收拾了出去,那边已有人引了卫玄过来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