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领冷笑道:“皇上微恙在身,又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何况一个卖国叛将,也配见皇上!”
我扬声大笑:“皇上素来赞我秦家满门忠烈,何曾说过我是卖国叛将?社稷危在旦夕,皇上犹自闭宫不出,是否早被端木皇后所害?这妖后媚惑吾皇,囚禁太子,意欲何为?”
人群中有人高声应和道:“端木皇后勾连奸相,弑君王,囚太子,意图覆我天下,重建西凉,使我大芮万里河山,亿万生民,尽沦于西凉蛮夷之手!”
此人声音明锐高昂,刻意掩藏着属于女子的柔细,依然极强穿透力,声声入耳,已引得群情哗然,连城楼上的守兵也露出慌忙惶乱之色。
我已听出这是沈小枫的声音,暗赞她言行机灵,就势高喝道:“皇上遇害,太子尚在,堂堂大芮江山,岂可落于外族蛮夷之手!堂堂大芮臣民,岂可向外族蛮夷称臣!在此与众将立誓,定要诛妖后,除奸相,辅我太子登基,保我大芮江山!”
西华门外人马越聚越多,几乎全是听令赶来的秦家兵马,闻声立时群情激愤,齐声应和道:“诛妖后,除奸相,辅我太子登基,保我大芮江山!”
“诛妖后,除奸相,辅我太子登基,保我大芮江山!”
“诛妖后,除奸相,辅我太子登基,保我大芮江山!……”
吼声震天,声震寰宇,气势吞虹,如飞瀑咆哮,如海涛震荡,如惊雷乍起。
地动山摇,风雨如晦。
这光景,该变天了。
我向护卫到跟前的秦家将士一示意,立时有小兵高举大旗,左右晃动三次。
四下将士立时寂静,只余旗帜上暗红的“秦”字,在火光里猎猎飞扬,似乎要滴下血来。
我缓缓拨剑,高举。
寒光泠泠,蕴了骇人杀气,直指城楼。
我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攻入皇宫,斩妖后为吾皇抵命!”
应诺如雷,顷刻间杀声震天。
我泰然端坐于肩舆之上,看着城台之上箭矢如飞蝗而至,迅速被一手持盾牌的亲兵过来挡住。
偶有飞至眼前的,我不闪不避,拿剑轻轻一磕,眉目不动,危机已消弥于无形。
虽是临时召集来的兵马,却是寻常cao演惯了的,不用我号令,一贯的阵势已然摆弄,盾兵掩护下,云梯已然架上,燃烧着的火箭如雨点般奔向城头……
四处是惨叫。
城台和城墙一个接一个地栽下人来,下馄饨般利索快捷。
而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踩上敌人或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锋,向上攀爬。
天上的星子一个不见,只看得到满天的火光,满天的乌云,忽然就把这座华美富丽的红色城楼变作了阴司殿宇。
金波怒,风高帆影急(六)
血腥昧和人体燃烧的可怕焦香混在火油之中,气味妖异得可怕。
每个人都兴奋地踩着死亡旋踵,用钢刀在他人的血ròu之躯上劈开自己的世界。
至于这世界是天堂还是地狱,根本无人知晓,也无人能辨别。
对于十殿阎罗来说,满是黑暗和死亡的地狱,反而是他们的天堂。
身畔,听闻老七似骇似喜的低低赞叹:“原来,这就是秦将军!”
我拿苍白指尖叩击着长剑剑身,慢悠悠道:“怕了?”
故乡七怔了怔,忙道:“不怕,我本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兄弟是最凶悍的,没想到,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会这样悍不畏死。”
我淡淡道:“因为在真正的战场之上,越怕死的人,死得越快。”
常年奔走大漠之中悍不畏死的秦家军,对上在北都养尊处优只晓得对些平头百姓吆三喝四的御林军,我并不担心这场战事的结局。
何况,秦家军越聚越多,以多凌寡,更不在话下。
我只担心皇宫城池坚固,一时攻之不下。
而宫内宫久,形势瞬息万变,随时可能出现难测意外。
正暗自忧心时,城头忽然大乱,原先专心应付宫外对手的守兵纷纷转头向内看去,更有守将急急奔下城台前去查看动静,而城台之上所建的重檐庑殿顶城楼,此时忽然冒出了青烟滚滚,伴着火光隐隐,直冲云霄。
宫内有人动手了!
司徒永虽然被囚,但他究竟不是庸碌之人。
他既然还能让自己心腹和八宝等人暗通消息,宫中一定也会有所布置,寻求一切可能的脱困机会。
此刻必是他的人察觉有人相救,在宫内闹将起来,相助我们攻入宫城了。
司徒永还在宫中孤立无援。
端木皇后必是看在爱女份上,暂时还没打算置司徒永死地,但若是事态危急,恼羞成怒中极可能先取了他性命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