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低声道:“还有个更雅的,名唤雪地红梅……”
俞竞明便狠狠地盯向我,高声道:“秦晚,本相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招是不招?”
我冷笑,缓缓道:“不招又待如何?俞竞明,你最好能把我一次治死,别给我半点翻身的机会!我已经几次从地狱里爬出来,连我自己都分不出我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根本不在乎多死一回,多去一次地狱。但我秦晚在此立誓,若我能活着走出去,必定让你一家人,从你老母到你孙子一个接一个活着走进炼狱!”
俞竞明与我对视的目光又有悸意,立刻转头向他的谋士说道:“你可曾见过这么凶悍冥顽之人?真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可不是呢,真是蛇蝎心肠,蛇蝎心肠……”
谋士赔着笑脸,顺着他的口吻说着,声音却不自觉地虚软了。
大约觉出自己表现得太过色厉内荏,俞竞明坐直了身,哂然道:“她何止蛇蝎心肠!她根本就是个恶魔,妖孽!坑杀五万手无寸铁的降卒,这哪是人做的事?秦晚,你今天所受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是你的报应,报应!你想伸冤,到阎王爷那里伸吧!看那五万客死异乡的冤魂放得过你!”
我不以为然地哈哈笑道:“我早就知道我永生永世都会生活在阿鼻地狱。可俞相放心,我不会孤单的。我一定会拉上今天在场的每一位和我一起永堕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弥漫着血ròu气息的密闭刑室回旋着我尖锐的笑声,阴森诡异,竟真如森罗地狱了。
差役们面面相觑,各有惊怖之意。
俞竞明变色,连连挥手道:“用刑,用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刑部大堂的刑具硬!”
差役不敢怠慢,将我双足悬空,卸去鞋袜,取了约寸余长的钢钉,猛地扎入我脚底,再拿锤子……用力敲入。
我清晰地听到了骨骼被击碎的脆响,忍不住嘶叫,却只半声,便晕了过去。
枉凝眉,我心欲怀莲(二)
醒的也很快,却是另一只脚底也被钉入钢钉时再度给疼醒的。
一张大大的宣纸在前面铺开,俞竞明已立起身,笑容狰狞,负手道:“若是旁的囚犯,断断舍不得浪费好好一张纸。但秦将军画的梅花,咱们无论如何得收藏一张。日后谁家闹鬼,悬在墙上说不准可以辟邪。这叫做以毒攻毒,以恶制恶,对不对?”懒
那厢已将我从墙上解下。
我遍体是伤,早已疼得立不起身;脚底嵌着两支钢钉,更是站也站不得,几乎立时便要瘫软下去。
可一旁已有差役上前,一左一右将我夹住,踢着我的双足迫我在宣纸上行走。
钉头是六角梅花形状,随着双足的前行,血迹沥沥而下,凝于钉头,落于宣纸,在我的惨痛呻吟中,果然印下了朵朵梅花。
有俞竞明的随侍壮汉奔来,扬手给我几耳光,吼道:“贱人,你不是很凶吗?装什么死?看你再狠呀!”
又有差役得了示意,提过那烧红的熨斗一样的刑具,猛地印在我背部……
在自己的惨烈嘶嚎声回头看时,我没看到那些化身厉鬼的差役,只看到宣纸上大片的梅形血点,忽然间铺展,延伸,映满眼帘……
--------------------------------------------------虫
梅林,春光韶媚,红梅似火。
朱砂点点,落于白玉般的纤纤玉手。
粉嫩的红唇撮起来,将落于掌心的花瓣吹得如摇篮般轻轻晃动,似在应和着春燕黄鹂的歌声温柔舞蹈。
红瓣愈加妍丽,五指愈觉柔美,相映成趣,连指间落花亦成风景。
白衣男子坐于梅枝间,品酒,看书,赏花,观美人。
笑意温柔如醉,漆黑的瞳仁给蓝天映得近乎透明,澄澈如明珠。
捧着落瓣的少女忽然淘气一笑,向着白衣男子当头一撒。
白衣男子不闪不避,醉意醺然地笑看落红漫天,飘飘摇摇而下,撒了他一头一脸一衣襟,拈花而笑,曼声吟道:“细糙铺茵绿满堤,燕飞晴日正迟迟。寻芳陌上花似锦,折得东风第一枝。”
少女眨着美丽灵动的大眼睛,奇道:“你发什么书痴?哪里有什么东风第一枝西风第二枝?梅花都快开完啦!再隔几天,去摘今年第一颗梅子差不多。”
白衣男子捧腹大笑,甩了书本一把将少女拢到怀里,亲上她的面颊说道:“丫头,你才是我的东风第一枝呀!”